血火城墙:攻城失利与战争之思
一、拂晓的冲锋号与城墙下的血色
惊蛰的拂晓带着料峭寒意,县城东门的谯楼刚敲过四更梆子,李明远举着望远镜的手已浸出冷汗。城墙在晨雾中像条青黑色的巨蟒,三丈高的砖墙上,鬼子的重机枪巢闪着金属冷光,垛口后隐约可见戴着钢盔的脑袋——那是松井从济南调来的援兵,带着两门九二式步兵炮,炮口正对着开阔的冲锋路线。
“吹号!”李明远的声音被风撕得发颤。冲锋号穿透晨雾,赵铁山一挥手,二十门土炮同时轰鸣,铁砂混着碎石砸在城墙上,却只溅起零星砖屑。“他娘的!”赵铁山骂了句,举着大刀就要往前冲,被李明远死死按住:“等等!”
话音未落,城墙上的重机枪突然喷吐火舌,“哒哒哒”的声响像死神的鼓点。最前排的战士刚跑出三步,就像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鲜血在冻土上洇开,很快又被晨霜冻成暗红。
“抬枪队!压制火力!”赵铁柱嘶吼着,三十支抬枪同时发射,铁砂打在砖墙上噼啪作响,却连机枪巢的钢板都没击穿。城墙上的鬼子笑得嚣张,有个军官甚至站在垛口前比划着砍头的手势。
“开城门!”赵铁山红着眼,让人推着用铁轨焊成的“撞门车”往前冲。那车裹着厚木板,本以为能撞开木门,谁知刚到护城河桥,城墙上就扔下几颗手榴弹,“轰隆”几声,推车的战士被炸得血肉模糊,撞门车卡在桥中间,成了显眼的靶子。
“二营爆破!”李明远对着传令兵喊。马老根的坑道早已挖到城墙下,两百斤炸药被导火索连着,只等点火。可没等导火索烧完,城墙上的迫击炮就响了——鬼子的观察员显然发现了坑道入口,炮弹精准地落在那里,泥土混着断木冲天而起,五个负责点火的矿工瞬间没了踪影。
“娘的!”马老根抓着铁锹就要往坑道冲,被战士死死拉住。他眼睁睁看着城墙下的炸药没响,而冲锋的弟兄们正被重机枪成片扫倒,嘴唇咬得淌血。
二、涵洞突围与迫击炮的精准杀戮
东门受挫,水生的三营在南门尝试从涵洞突破。十几个战士背着步枪,踩着及腰的冰水往涵洞深处走,水凉得刺骨,脚下的淤泥里还缠着水草。走在最前的小柱子突然喊:“有铁丝网!”
涵洞中段被鬼子拉了三道铁丝网,上面还挂着铃铛。水生让人用铁剪子剪断,刚弄开一个口子,外面就传来“咻咻”的炮弹破空声——迫击炮!战士们赶紧往涵洞两侧躲,炮弹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落在涵洞口,震得洞顶掉土,冰水混着碎石灌进来,三个战士被埋在下面。
“鬼子怎么知道咱在这?”水生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突然看见涵洞口漂着个竹筒——是之前用来探路的,上面绑着的红布条被炮弹引燃,成了最显眼的标记。“撤!”他咬着牙下令,刚带着人退到河边,城墙上的重机枪就扫了过来,子弹打在水里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此时的东门已变成修罗场。赵铁山的一营伤亡过半,抬枪队的弹药打光了,土炮的炮管因为连续发射开始发烫,有两门甚至炸了膛,伤了自己人。周桂兰的医疗队在护城河对岸的土坡后抢救伤员,药箱里的绷带很快用完,姑娘们只能用自己的衣襟裹住战士的伤口,血渗透粗布,像开了片红梅花。
“李营长!撤吧!”赵铁山拖着受伤的腿爬回来,他的大刀上卷了刃,身上的蓝布军装被血浸透,“再冲就是送死!”
李明远望着城墙上狞笑的鬼子,望着开阔地上倒着的弟兄,望着那些还在挣扎着往前爬的战士,心脏像被重锤砸着。他一直以为土炮、坑道能弥补装备差距,以为弟兄们的勇猛能胜过鬼子的机枪,可此刻才明白——农业国的血肉之躯,在工业国的钢铁炮火面前,竟是如此脆弱。
“吹撤退号!”李明远的声音嘶哑,号兵的号声带着哭腔,在枪炮声中显得格外凄厉。
三、血色黄昏与正规军的接应
撤退比冲锋更难。鬼子发现他们要撤,竟打开城门追了出来,骑兵在后面砍杀,迫击炮在人群中炸开。赵铁山让人架起仅剩的两挺缴获的重机枪,对着追兵扫射,才勉强挡住一阵。
“往西北山坳撤!”李明远指着远处的林子,那里有之前约定的接应点。可没等跑出半里地,鬼子的骑兵就追了上来,马刀劈砍的声音和战士们的惨叫声搅在一起。张老汉的儿子虎子举着锄头迎上去,被马刀削掉半只胳膊,他还在喊“杀鬼子”,又被一枪打穿胸膛。
周桂兰背着伤员往后撤,药箱丢了,只剩下几瓶麻药。有个战士的腿被炮弹炸断,拉着她的手说:“周姑娘,别管俺,给俺颗手榴弹……”她没说话,咬着牙把人往背上拖,脚下的血让她几次滑倒,膝盖磨得血肉模糊。
就在这绝望时刻,西北山坳里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是八路军正规部队的捷克式机枪!三挺机枪组成交叉火力,瞬间把鬼子的骑兵压了回去。一个穿着灰色军装的连长带着队伍冲过来,他们的步枪是崭新的三八式,身上背着手榴弹,还有两门迫击炮——但他们的炮弹打得很准,专炸鬼子的机枪巢。
“是独立营的王连长!”李明远又惊又喜。这是军分区提前安排的接应,他本以为用不上,没想到成了救命稻草。
王连长跑到李明远身边,大喊:“快撤!我们掩护!”他的队伍训练有素,战士们趴在地上射击,精准的枪法压制得鬼子抬不起头。有个神枪手专打城墙上的重机枪手,枪响人倒,三两下就让鬼子的机枪哑了火。
借着掩护,李明远的队伍终于撤进了山坳。回头望去,县城东门的开阔地上,到处是倒着的人影和燃烧的担架,护城河的水被染成了红色,连晨雾都带着血腥味。
四、山坳里的清点与沉默的账本
清点人数时,周小满的笔几次掉在地上。一营最初一百八十人,现在只剩七十五人;二营的矿工支队牺牲了三十七个,都是跟着马老根从煤窑里出来的弟兄;三营最惨,涵洞突围时折了一半,水生的胳膊被炮弹片划伤,正由周桂兰包扎。
武器损失更触目惊心:二十门土炮炸了五门,剩下的也成了废铁;抬枪队全军覆没,三十支抬枪只剩四支能用;缴获的重机枪被打坏了枪管,成了摆设;最心疼的是赵铁柱带出来的连发土枪,有十七支随着战士永远留在了城墙下。
“粮食……还剩两袋。”周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药坊的草药全没了,周姑娘她们……”
周桂兰正给伤员换药,闻言摇了摇头,眼眶通红:“别说药了,连干净的布都没了。有七个弟兄……没撑过来。”
马老根蹲在地上,用手抠着泥土里的血渍,嘴里反复念叨:“坑道明明算好了位置,怎么会被发现?两百斤炸药……要是响了,城墙肯定能炸开……”
赵铁山把卷刃的大刀扔在地上,一拳砸在树上,树干震动,落下几片枯叶:“他娘的!咱的土炮打不穿城墙,人家的迫击炮一炮一个准!这仗怎么打?”
李明远没说话,他走到王连长身边,看着正规军战士擦拭武器。他们的步枪保养得极好,枪膛锃亮;迫击炮的炮管上刻着刻度,显然是经过校准的;连战士们的绑腿都打得整整齐齐,和自己队伍里那些五花八门的装备形成鲜明对比。
“李营长,”王连长递给他一壶水,“不是你们打得不好,是装备差距太大。鬼子的城墙是用水泥砌的,土炮的铁砂根本没用;他们的迫击炮有瞄准镜,咱们的土办法拼不过。”
李明远喝了口冷水,喉咙里像火烧:“我知道。以前总觉得,只要弟兄们敢拼,有百姓支持,就能赢。可今天才明白,农业国打工业国,光靠人命填……填不起。”
王连长叹了口气:“军分区让我带句话,你们这次攻城虽败,但摸清了鬼子的布防。司令员说,别着急,咱们得等,等有了重武器,等正规部队集结完毕,再一起动手。”
“等?”赵铁山吼了起来,“那城墙下的弟兄白死了?”
“没白死!”李明远突然站起来,声音沙哑却坚定,“他们的血不能白流!得让我们明白,打仗不能只靠勇,得靠脑子,靠法子,靠能跟鬼子抗衡的家伙!”
五、血的教训与新的思路
夜里,山坳里的篝火忽明忽暗。李明远和各队骨干围坐着,没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伤员呻吟声。周桂兰煮了锅野菜汤,没人动,汤很快凉了。
“我错了。”李明远先开了口,火光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不该急着攻城。总觉得队伍扩编了,有土炮了,就能拿下县城,忘了鬼子的装备比咱强太多。”
他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之前制定的攻城计划,现在被血渍染了大半:“你们看,这里写着‘用土炮轰开城门’,可咱的土炮连砖缝都打不进去;这里写着‘坑道爆破’,却没算到鬼子的迫击炮能精准定位。这不是计划,是瞎指挥!”
“李营长,不能怪你……”水生的胳膊缠着绷带,说话时牵动伤口,疼得皱眉,“谁也没想到鬼子的城墙这么结实,迫击炮这么准。”
“不,得怪我。”李明远摇头,“我忘了,鬼子有兵工厂,能造机枪、迫击炮;咱只有土法上马的铁厂,造的枪打不远,炮炸不响。这不是战术问题,是工业底子的差距。”
王连长在一旁补充:“鬼子的重机枪是水冷式的,能连续射击;他们的迫击炮有标尺,误差不超过五米。咱们的土办法,比如用竹筒探路、用红布条标记,在人家的观测设备面前,等于告诉他们‘我们在这’。”
马老根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煤窑里的硫磺纯度不够,造的炸药威力差;铁厂的焦炭火力不足,枪管淬不上火,所以打几枪就炸膛。咱得先把工厂搞好,造不出迫击炮,至少得造能打穿城墙的炮!”
“还有战术。”赵铁山摸着受伤的腿,“不能再硬冲了。鬼子的重机枪在城墙上,视野开阔,咱得想办法让他们看不见,比如……用烟?”
周桂兰也说:“药坊得改进。今天很多弟兄不是当场牺牲的,是流血太多没救过来。咱得造止血更快的药,得学正规军的包扎法子,不能光靠草药。”
李明远听着大家的话,心里渐渐亮堂起来。他从王连长那里借了本《步兵操典》,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上面的插图让他明白:打仗不是光靠勇猛,更要靠协同、靠技术、靠对装备的了解。
“王连长,”他抬起头,眼神里重新有了光,“能请你们的教官给咱上课吗?教咱怎么用机枪,怎么躲迫击炮,怎么搞侦察……还有,你们的兵工厂,能不能……”
“能!”王连长一口答应,“军分区早有这个意思。咱们是一家人,你们的根据地扩大了,对咱们也有利。我回去就请示,派教官来,再支援你们些枪管、炸药——虽然不多,但能让你们的铁厂造得更好。”
六、残月下的誓言
天快亮时,王连长带着正规军掩护他们往根据地深处转移。路过之前的战场时,战士们默默地把牺牲弟兄的遗体抬上车,赵铁山用刺刀在每个坟堆前刻了个十字,嘴里念叨:“弟兄们,等着,咱一定回来,用鬼子的血给你们报仇!”
周桂兰把仅存的麻药洒在坟前,眼泪掉在土里:“安息吧,下次再来,咱能让你们少受点罪。”
李明远走在最后,手里攥着块从城墙上崩下来的砖。砖很坚硬,上面还沾着血,是自己弟兄的血。他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历史书,说抗日战争是农业国对工业国的抗争,以前没真切感受,现在才明白这字里行间的沉重——那是无数血肉之躯铺就的道路。
“李营长,”周小满跟上来,递给他新的账本,“这是损失清单,还有……各队的新想法。”
账本的背面,是大家七嘴八舌写下的字:
- 造无烟炸药,不然爆炸有烟,容易被发现;
- 铁厂用更好的焦炭,提高枪管硬度;
- 学正规军搞伪装,用树枝、泥土盖住工事;
- 派侦察兵摸清楚鬼子的迫击炮阵地,先打掉它;
- 找县志,看看有没有城墙的薄弱点,比如地基……
李明远翻着账本,突然笑了,虽然眼眶还红着:“好,好!知道疼了,就知道该怎么变了。土办法不行,就学新办法;土炮不行,就造更好的炮;咱工业底子薄,就一点点攒——总有一天,咱的炮能打穿城墙,咱的战士不用再当活靶子!”
残月下,队伍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虽然损失惨重,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多了些东西——不再是盲目的勇猛,而是带着血的教训后的坚韧与清醒。他们知道,拿下县城的路还很长,农业国追赶工业国的路更长,但只要方向对了,一步一步走,总能走到。
“回根据地。”李明远挥了挥手,“先修工厂,再练队伍,下次来,咱不仅带弟兄,还带能跟鬼子较劲的家伙!”
风穿过林子,带着远处县城的炮声,也带着根据地的炊烟味。战士们互相搀扶着往前走,脚印深深浅浅,却异常坚定——那些牺牲在城墙下的弟兄,终究会化作他们前进的力量,让这条路,走得更稳,更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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