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之恒看着他这副恭敬却疏离的模样,轻轻哼了一声:“行了,这里没外虫,不必如此拘谨。起来吧,把那边的花露端过来。”
幽刹愣了一下,依言起身,走到矮几旁,端起那杯温度恰好的花露,小心地递到查之恒手边。
查之恒接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这次,辛苦你了。无光小队,也记一功。”
“为殿下效力,是属下的本分。”幽刹站在一旁,垂眸答道。
水轩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查之恒偶尔饮用花露的细微声响。
“看到那东西了?”查之恒忽然问道,没头没尾。
幽刹却瞬间明白他指的是那个“暝影-7号”。
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声音更冷了几分:“看到了。拙劣的仿品,是对殿下最大的亵渎。”
“确实恶心。”查之恒认同地点了点头,放下杯盏,目光再次落在幽刹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不过,也证明了你的能力。能在那种情况下,果断撤离,并带回最关键的数据,没让本王失望。”
这句肯定,比任何奖赏都更能触动幽刹。他猛地抬头,浅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波动:“殿下……”
查之恒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下去好好休息吧。伤没好利索之前,不会再让你接任务。”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隐含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维护。
幽刹看着查之恒倦怠却依旧雍容的侧脸,看着他随意搭在软榻边、骨节分明的手,心中那股一直压抑的、混乱的情感,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却又被他强行按捺下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翻腾的心绪压下,重新低下头。
“是,属下告退。”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只是细听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定。
他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水轩。
查之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才收回目光,重新阖上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还算听话。
“摇篮”基地的彻底湮灭,如同在帝国这潭深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尽管查之恒动用的手段极其隐秘且迅捷,但那跨越星域的精神力余波,以及目标星域突兀的空间净化现象,依旧无法完全瞒过所有存在的感知。
帝都星,金翼皇宫。
虫帝阿瑞斯·金翼看着情报部门呈上的、关于边缘星域某处疑似发生超高能级能量爆发的报告,眉头紧锁。
他指尖敲打着桌面,目光深沉。
自然现象?他绝不相信。
那片星域此前就有异常空间褶皱的记录,如今又发生这等“巧合”,背后必然有虫为痕迹。
而有能力、且有可能如此果决行事的……他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那位刚刚从他寿宴上离开不久的逍遥王。
“加大对悬星星域外围的情报收集力度,重点监测其能量波动及异常舰船活动。另外……”阿瑞斯沉吟片刻。
“以皇室名义,向凯洛斯亲王发送一份例行问询函,措辞务必恭敬,关切其静养状况,并顺便提及帝国疆域内近期能量环境似有不稳,询问悬星是否受到波及。”
他需要试探,也需要一个台阶。
斯塔尔家族与“创世遗泽”的关联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碍于盘根错节的关系和缺乏确凿证据,一直未能动手。
若真是凯洛斯出手清除了这个毒瘤,于帝国而言未必是坏事,但也同样彰显了那位亲王凌驾于皇室规则之上的力量,这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与忌惮。
……
斯塔尔家族秘密宅邸。
老斯塔尔伯爵看着家族秘密频道中彻底灰暗、代表着“摇篮”基地与“破晓”计划核心节点的标识,手中的宝石手杖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脸色铁青,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与一丝深藏的恐惧。
完了!数十年的心血,家族重新崛起的最大希望,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以这种绝对霸道的方式连根拔起!
他甚至无法确定动手的是谁,是皇室终于忍不住清洗?还是……那位他们一直试图模仿甚至取代的目标?
“查!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他低吼道,声音嘶哑如同破锣。
“还有,所有暗线,暂时蛰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并摧毁“摇篮”,意味着斯塔尔家族在对方眼中几乎透明。此刻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
悬星,信息处理中心。
珀奚和班匠正在全力解析幽刹带回的数据。那些关于织网者基因编辑、EY物质驯化、以及克隆雄虫精神印记的禁忌实验记录,触目惊心,也充满了疯狂的技术灵感。
“乖乖……这帮疯子,居然想用这种强行拼接的方式模拟殿下您的精神力波动……”
班匠看着一组扭曲的基因序列图,咂舌不已,随即又愤愤道,“可惜了这些技术思路,要是用在正道上……”
“技术本身无罪,有罪的是使用它的目的。”珀奚冷静地筛选着信息。
“这些数据很有价值,尤其是关于EY物质可控性研究的部分,或许能对卢瑟博士净化EY污染的研究提供反向思路。至于斯塔尔家族的其他据点和社会关系网络……”
他调出另一份名单,“已基本梳理清晰,随时可以移交雷恩大人进行处理。”
查之恒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后续琐事。
他将清理斯塔尔家族残余势力的任务全权交给了雷恩,自己则继续他的静养。
水轩内,浮念的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场跨越星域的精神风暴,虽然并非针对他,但那纯粹而强大的力量余韵,仿佛驱散了一些萦绕在他感知中的阴霾。
他安静地坐在查之恒脚边的软垫上,摆弄着几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能量晶石,银白的眼眸偶尔抬起,看看查之恒,又看看窗外,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莫名的恐惧。
“殿下,”浮念忽然小声开口,打破了宁静,“那个……很黑很冷的感觉,好像……变远了一点点。”
他指的是之前感知到的“黑色太阳”预兆。
查之恒正翻着一本闲书,闻言抬眼看了看他,随手将一缕更加凝实的精神力如同丝线般缠绕在浮念手腕上,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环痕。
“嗯,知道了。”他语气平淡,“戴着这个,它会保护你,也能让我更容易找到你。”这并非询问,而是告知。
浮念好奇地摸了摸手腕上那温暖舒适的束缚感,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依赖的笑容:“谢谢殿下!”
这时,雷恩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刚收到的、来自帝都皇宫的加密函件。
“雄主,虫帝的问候。”他将函件呈上。
查之恒接过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便随手丢在了一边:
“回复他,悬星一切安好,劳他挂心。至于能量不稳……让他管好自己的帝都星域就行。”
他才懒得跟阿瑞斯玩文字游戏。
雷恩对此毫不意外,应了一声“是”,便准备退下。
“等等,”查之恒叫住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斯塔尔家族那边,清理得干净点。本王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暝影’或者类似东西的消息。”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那个拙劣的仿品,确实恶心到他了。
“属下明白。”雷恩眼中寒光一闪,领命而去。他会确保,所有与“破晓”计划相关的虫员、资料甚至记忆,都被彻底抹除。
水轩内再次恢复了宁静。查之恒重新拿起书,浮念继续摆弄他的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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