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查之恒于偏厅会见那位声称有要事相告的科林·萤羽时,悬星王府的另一隅,正上演着一场无人预料的、带着些许甜醉气息的小小意外。
浮念在清晨的花园里待了许久,看着沾染露珠的花朵在模拟阳光下逐渐舒展,心情也如同被洗涤过一般,变得轻盈安宁。
昨夜那混乱可怕的哭声似乎已被殿下强大的精神力屏障隔绝在外,只余下满园芬芳与鸟语以及,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极其诱人的甜香。
那香气不同于花香,更馥郁,带着果实熟透的醇厚与发酵后特有的微醺感,丝丝缕缕,勾得他肚子里的小馋虫蠢蠢欲动。
他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迈着轻快的步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他平日很少靠近的建筑前——王府的酒窖。
酒窖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侍从压低声音的交谈,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懊恼。
“……真是的,怎么就手滑了!这坛星泪莓可是刚出窖的精品,殿下还没尝过呢!”
“快收拾干净,别让气味散得太远……”
浮念好奇地探进头去。只见两名侍从正手忙脚乱地清理着地面碎裂的陶坛和漫开的深紫色酒液,那诱人的甜香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酒窖内光线偏暗,但排列整齐的酒架上,各式各样晶莹剔透的容器里盛放着色彩斑斓的液体,在从气窗透入的微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好香啊……”浮念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小声感叹。
他认得这是酒窖,殿下偶尔会小酌的“果汁”好像就是从这里取的。看着地上那滩散发着浓郁果香、颜色漂亮的“果汁”,他觉得很可惜。
一位侍从抬头看见浮念,连忙行礼:“浮念阁下。”
他们知道这位是殿下颇为照顾的、感知敏锐的特殊雌虫,不敢怠慢。
“那个……打翻了吗?”浮念指着地上的酒液,银白色的眼睛里带着纯然的好奇和一丝惋惜。
“是的,阁下,不小心打翻了一坛果酒。”侍从恭敬地回答,同时加快了清理速度。
“果酒?”浮念眨了眨眼,原来殿下喝的“果汁”叫这个名字。
他看着架子上那些琳琅满目的“果酒”,觉得它们看起来比普通果汁还要漂亮诱人。
他记得以前在研究院,偶尔也能喝到一些甜甜的营养液,但都没有这么香的味道。
趁着侍从埋头清理、无暇他顾的间隙,浮念被那满室酒香勾着,像只被花香吸引的小蝴蝶,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酒窖深处。
他踮起脚尖,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密封的坛坛罐罐,最终目光落在几个较小的、用透明水晶瓶盛放的酒液上。
一瓶是宛如晨曦的蜜金色,一瓶是如同晚霞的绯红色,还有一瓶是剔透的浅碧色。
看起来都很好喝的样子……浮念舔了舔嘴唇。
殿下这里的东西,应该都可以喝吧?
他以前也吃过王府里很多没见过的点心,殿下从来不会说他。
于是,带着一种分享殿下所有物的理所当然,以及被香气蛊惑的懵懂,浮念悄悄地、依次拔开了那三瓶看起来最漂亮的“果汁”的塞子。
蜜金色的入口清甜,带着百果的芬芳;绯红色的更为醇厚,有浆果的浓郁;浅碧色的则清爽凛冽,回味悠长。
每一种味道都让他惊喜,不知不觉间,三瓶分量不小的果酒,竟被他小口小口地喝得见了底。
起初,浮念只觉得身体暖暖的,心情更加轻飘飘的,看周围旋转的酒架都觉得有趣。
但很快,一股陌生的热意从胃里蒸腾而上,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银白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汽,变得迷离起来。
脑袋里像是塞进了一团温暖的棉花,思绪变得迟缓,脚下的地面也仿佛变得柔软起伏。
“唔……有点……晕……”他小声嘟囔着,扶着酒架想站稳,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背后那两对极薄的翅翼不受控制地微微展开,闪烁着有些紊乱的微光。
这时,那两名侍从终于清理完地上的狼藉,一抬头,赫然发现浮念阁下竟然站在酒架旁,手里还拿着空了的酒瓶,脸颊酡红,眼神迷蒙,周身都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两名侍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浮、浮念阁下!您……您怎么……”其中一人声音都变了调。
他们可是知道这位阁下体质特殊,深得殿下看重,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嗝……”浮念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对着惊慌的侍从露出了一个纯然无辜、却因醉意而显得傻乎乎的笑容,“果汁……好喝……就是,有点晕……”
侍从都快哭出来了,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脚步虚浮的浮念:
“阁下,您喝醉了!这、这不是果汁,是酒啊!后劲很大的!”
“酒?”浮念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陌生的词汇,但他晕乎乎的脑袋已经无法进行有效思考了。
他只是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很想睡觉。
侍从不敢耽搁,一人连忙搀扶着浮念,另一人立刻以最高优先级联系了雷恩大人的副官,并同时通知了医疗室。
偏厅内。
查之恒刚打发走那个咋咋呼呼、所谓“重要消息”不过是又从哪里听来了些关于斯塔尔家族捕风捉影传闻的科林·萤羽,正揉着眉心觉得浪费时间,就感知到了一股熟悉又有些异常的精神波动,从不远处的酒窖方向传来。
那波动属于浮念,但平日的纯净通透此时却变得……黏稠、紊乱,还带着一种甜腻的、放松过度的气息?
几乎同时,雷恩也收到了副官的紧急通讯,他脸色微变,快步走到查之恒身边,低声道:
“殿下,浮念阁下他……误入酒窖,饮用了数瓶高浓度果酒,现下……醉了。”
查之恒动作一顿,紫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无奈的失笑。
“醉了?”他简直想象不出那个纯净得像山泉水的浮念喝醉酒会是什么样子。“人呢?”
“侍从已将他扶到最近的休息室,医疗官正在赶去。”
“走吧,”查之恒站起身,语气里带着点好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去看看我们这只偷喝了‘果汁’醉倒的小蜉蝣。”
当他走进临时安置浮念的休息室时,只见那小家伙正蜷在软榻上,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果子,银白色的眼睛半睁半闭,氤氲着水汽,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听不清的呓语。
那两对透明的翅翼软软地垂在身后,偶尔因为主人的不适而轻轻颤动一下。
满身浓郁的酒气混合着他本身纯净的气息,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医疗官正在检查,见到查之恒进来,连忙躬身:
“殿下,浮念阁下只是醉酒,身体并无大碍,待酒劲过去便好。只是他体质特殊,代谢可能稍慢一些。”
查之恒走到榻边,看着浮念这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懵懂醉态,忍不住伸手,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
浮念似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和触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查之恒,竟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含糊地喊道:
“殿下……亮晶晶的……好多殿下……”
说着,还想伸手去抓查之恒衣袖上流转的暗色晶石微光。
查之恒:“……”
雷恩及一众侍从、医疗官:“……”
低头憋笑。
查之恒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医疗官道:“准备些温和的解酒药剂,让他舒服点。”
他又看向雷恩,摇了摇头,“看来,本王这酒窖,以后得加把锁了。另外,今天当值的酒窖侍从,罚半月薪俸,以儆效尤。”
“是,殿下。”雷恩应下。
查之恒又看了会儿浮念那有趣的醉态,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顿了顿,对雷恩吩咐道:“晚点他醒了,给他送点清淡的吃食。还有……告诉他,想喝果汁,直接跟你要,别自己瞎找。”
语气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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