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梅韵涵看着那条“谢谢你的陪伴”,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摩挲,仿佛能透过这行字触碰到那个此刻独自在医院的少年。
她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边。雪后的月光格外皎洁,将隔壁空荡荡的院子照得一片清冷。阳台上那几盆茉莉已经被细心地移到了室内,只留下几个空荡荡的花架,在雪地里投下寂寞的影子。
凌晨四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清洁工扫雪的声音远远传来。梅韵涵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龙斯誉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背景里隐约传来医疗仪器的滴答声。
“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他的声音顿了顿,“我在守夜。”
梅韵涵握紧手机,听见自己鼓足勇气说:“我想去看看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就在她以为会被拒绝时,龙斯誉报出了一个地址:“住院部七楼,712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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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在凌晨时分格外安静,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梅韵涵拎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外婆起早熬的粥。她走到712病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龙斯誉独自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
他微微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抵在额前。病床上的老人睡着了,呼吸平稳,面色比昨晚好了很多。
梅韵涵轻轻推开门。龙斯誉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来了?”他站起身,声音很轻,怕吵醒病床上的人。
“给你送点粥。”梅韵涵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外婆熬的,很养胃。”
龙斯誉看着那个印着小碎花的保温桶,眼神柔软了一瞬。“谢谢。”
病房里很暖和,窗外渐渐泛起晨光。梅韵涵在龙斯誉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问:“你爷爷怎么样了?”
“稳定了。”龙斯誉的目光落在爷爷脸上,“医生说还要观察几天。”
他的声音里带着梅韵涵从未听过的疲惫。她注意到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发抖,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的麻木。
“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梅韵涵轻声说,“我帮你看着。”
龙斯誉摇摇头:“不用。”
“就一个小时,”梅韵涵坚持道,“你看起来快要倒下了。”
最终,龙斯誉妥协了。他在旁边的陪护床上躺下,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梅韵涵轻轻为他盖好被子,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少年,其实也会累,也会害怕。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龙斯誉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梅韵涵注意到他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皱着眉头,仿佛在为什么事担忧。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前,仔细观察着龙爷爷的情况。老人睡得很安稳,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平时是个很注重仪容的人。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年轻的龙爷爷抱着一个小男孩,背景是一片蔚蓝的海滩。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笑得一脸灿烂,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海星。梅韵涵仔细辨认,才发现那个小男孩竟然是龙斯誉。
她从未见过他笑得这样开心。
“那是他在海南拍的。”
梅韵涵吓了一跳,转身发现龙斯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她。
“抱歉,吵醒你了。”
“没有,”龙斯誉坐起身,“本来就睡不沉。”
他走到病床前,拿起那个相框,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表面。“那是我六岁那年,爷爷带我去度假。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海。”
梅韵涵看着他温柔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他对爷爷的感情有多深。
“爷爷是个很严格的人,”龙斯誉轻声说,“但他从不对我发脾气。父母忙于工作,是爷爷教会我骑自行车,陪我去参加家长会,在我发烧时整夜守着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梅韵涵能听出其中深藏的依恋。
“昨天晚上,我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字不停地跳,忽然很害怕。”龙斯誉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害怕他就这样离开,害怕再也听不见他叫我。”
梅韵涵的心揪紧了。她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那是他从不轻易示人的一面。
“不会的,”她轻声说,“爷爷会好起来的。”
龙斯誉深深地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抱住了她。这个拥抱很轻,带着试探和不确定,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梅韵涵僵住了,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心跳如擂鼓。
“谢谢你来。”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柔软。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老人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斯誉……”老人虚弱地唤道。
龙斯誉立刻松开梅韵涵,快步走到床前:“爷爷,你醒了。”
龙爷爷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这位是?”
“她是梅韵涵,”龙斯誉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我的……同学。”
梅韵涵连忙上前:“爷爷您好,我给您带了粥,要不要喝一点?”
龙爷爷点点头,在龙斯誉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梅韵涵盛了一碗粥,小心地递过去。
“好孩子,”龙爷爷喝了一口粥,温和地看着她,“谢谢你照顾斯誉。”
梅韵涵的脸微微发红:“应该的。”
龙斯誉站在一旁,看着爷爷和梅韵涵交谈的温馨画面,眼神复杂。他从未带任何同学见过家人,梅韵涵是第一个。
医生来查房时,梅韵涵识趣地退到走廊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着病房里龙斯誉认真听医生交代注意事项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不再那么寒冷。
“梅小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梅韵涵转身,看见一个穿着得体、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站在不远处。女人保养得很好,但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年纪,她的眉眼与龙斯誉有几分相似。
“您是?”
“我是斯誉的母亲,”女人微微一笑,目光却带着审视,“经常听斯誉提起你。”
梅韵涵的心猛地一跳:“阿姨您好。”
龙母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病房:“斯誉还好吗?”
“他守了一夜,刚才休息了一会儿。”
龙母点点头,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梅韵涵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龙斯誉冷淡的声音:“您怎么来了?”
“听说爸爸住院了,我来看看。”
“不必劳烦,这里有我就够了。”
梅韵涵从未听过龙斯誉用这样疏离的语气说话,即使是对陌生人,他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面对自己的母亲,他的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抗拒。
她忽然想起龙斯誉曾经说过,父母忙于工作,是爷爷把他带大的。原来这不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陈述,其中藏着这么多年的疏离与隔阂。
过了一会儿,龙母从病房里出来,对梅韵涵点了点头:“麻烦你多照顾斯誉了。”
她的语气很客气,但梅韵涵能感觉到其中的距离感。
龙母离开后,梅韵涵重新走进病房。龙斯誉站在窗前,背影僵硬。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龙斯誉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她每次出现,都只是为了确认爷爷的情况,好向父亲汇报。”
梅韵涵走到他身边,看见窗外龙母坐进一辆黑色轿车,很快消失在街角。
“他们离婚很多年了,”龙斯誉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我就像个多余的物件,被丢给爷爷照顾。”
梅韵涵的心狠狠一疼。她终于明白,龙斯誉为什么总是独来独往,为什么对温暖如此渴望却又害怕失去。
“你不是多余的,”她轻声说,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至少对爷爷来说不是,对……我来说也不是。”
龙斯誉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晨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梅韵涵,”他叫她的全名,声音很轻,“不要轻易许诺你做不到的事。”
“我做不到的话,就不会说出口。”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第一次没有躲闪。
这一刻,她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冰层开始碎裂,露出底下柔软的真实。
龙爷爷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两人慌忙走到床前。
“斯誉,”龙爷爷虚弱地笑着,“去送送韵涵吧,她该去上学了。”
龙斯誉点点头,帮爷爷掖好被角,然后和梅韵涵一起走出病房。
医院的走廊里,清晨的阳光正好。两人并肩走着,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今天谢谢你。”在医院门口,龙斯誉轻声说。
梅韵涵摇摇头:“晚上还要我来陪你守夜吗?”
龙斯誉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动摇,最终却摇摇头:“不用了,护工晚上会来。”
梅韵涵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那……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转身要走,龙斯誉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腕。
“放学后,”他的声音很低,“如果你愿意……可以来看看爷爷。他好像很喜欢你。”
梅韵涵的心一下子明亮起来:“好。”
去学校的路上,梅韵涵的嘴角一直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即使知道前路还有很多困难,即使明白龙斯誉的心结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但她依然为今天早上的每一个进步而感到欢喜。
课间,李晓凑过来小声问:“昨天龙斯誉没事吧?我看他急匆匆地跑了。”
“他爷爷住院了,”梅韵涵轻声说,“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了。”
“难怪……”李晓若有所思,“听说龙斯誉是他爷爷带大的,感情特别好。”
梅韵涵点点头,想起病房里那个相框,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放学后,她直接去了医院。龙斯誉正在给爷爷读报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画面温馨得让人不忍打扰。
看见梅韵涵,龙爷爷露出慈祥的笑容:“韵涵来啦。”
“爷爷今天感觉怎么样?”梅韵涵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好多了,”龙爷爷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这儿。”
龙斯誉默默让出位置,看着梅韵涵和爷爷相谈甚欢,眼神渐渐柔软。
这一刻,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鼻,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织成温暖的图案。
夜幕降临时,护工来接班。龙斯誉和梅韵涵一起走出医院,雪后的夜空格外清澈,繁星点点。
“今天爷爷很开心。”龙斯誉突然开口。
梅韵涵抬头看着星空,微笑着说:“我也很开心。”
龙斯誉停下脚步,在星光下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梅韵涵。”
这一次,他没有说“谢谢你的陪伴”,而是叫了她的全名,语气郑重得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
梅韵涵望着他映着星光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也许真的会不一样。
远处的街灯一盏盏亮起,如同坠入人间的星辰,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雪地里融为一处。
(第二卷 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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