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的画卷,以一种比初中更迅疾、更浓烈的节奏铺陈开来。日子像上了发条,在教室、食堂、画室和图书馆之间规律而高速地运转。
分在不同的班级,意味着他们拥有了更多独处和专注于自身赛道的时间。龙斯誉在一班,那个汇聚了顶尖学霸的地方,竞争是无声而惨烈的。每一次随堂测验的排名,每一次课堂提问的应答,都像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他依旧是那个焦点,开学不到一个月,“龙斯誉”这个名字就以全科接近满分的变态成绩和那张过分好看却冷若冰霜的脸,在一班乃至整个高一年级确立了无可撼动的地位。
但他不再像初中时那样独来独往。他会和几个同样出色的男生讨论难题,思路清晰,言辞精准,偶尔甚至会提出让老师都眼前一亮的解法。只是他的疏离感依旧存在,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大多数人隔绝在外。唯有课间望向七班方向的那短暂片刻,或是放学后走向美术楼时,那层屏障才会冰雪消融。
梅韵涵在七班,则经历着另一种磨合。这里的氛围相对轻松,同学们个性鲜明。她安静内敛的性格起初并不起眼,直到第一次月考,她的成绩稳居班级前三,尤其是语文和历史,几乎拿了满分,才让不少人侧目。而真正让她融入集体的,是她的画。
班级文化墙布置,文艺委员正为设计稿发愁,梅韵涵默默交上去一张草图——以星辰大海为主题,勾勒出少年少女仰望星空的剪影,线条流畅,意境深远,瞬间征服了所有人。她带着几个有兴趣的同学,利用课余时间调色、绘制,当那面绚烂而充满希望的文化墙完成时,她在七班有了新的朋友,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依旧会因为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而蹙眉,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易气馁。她会把难题记下来,等晚上龙斯誉来接她时再请教。他的讲解依旧简洁,却总能直击要害。有时,他也会拿起她的政治或历史书,翻看她娟秀的笔记,偶尔指出一两个可以补充的知识点。
他们像两颗运行在不同轨道的星辰,在自己的领域里努力发光,又在固定的时间点交汇,分享着彼此的轨迹见闻,给予对方前行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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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一个周五的下午,梅韵涵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是位和蔼的中年女老师,姓王,但此刻她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梅韵涵啊,坐。”王老师推了推眼镜,“这次月考你考得很好,尤其是文科,非常有潜力。老师想问问你,对未来选科有什么初步想法吗?”
梅韵涵有些意外,但还是老实回答:“老师,我……可能想选文科。”
“文科好啊!”王老师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些许试探,“不过,老师也听说,你和一班的龙斯誉同学……关系比较好?他肯定是学理科的料子,你们以后的方向可能就不太一样了。这……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判断,或者……学习状态?”
梅韵涵的心微微一沉。她明白了。这看似寻常的关心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是丁老师(一班的班主任)说了什么?还是……有别的力量在施加影响?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王老师,谢谢您的关心。我选文科,是因为我喜欢并且擅长历史和政治,这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至于学习状态,”她顿了顿,语气坚定,“我认为处理好个人情感和学业之间的关系,也是高中生需要学习的能力之一。我会用成绩来证明的。”
王老师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态度,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最终只是点点头:“老师相信你。好好努力,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从办公室出来,梅韵涵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并不意外会面临这样的“关心”,只是当它真的来临时,还是感到一丝无奈和压力。她没有立刻告诉龙斯誉,不想让他因为这些琐事分心,他正在准备一个重要的物理竞赛。
压力接踵而至。周末,梅韵涵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某知名艺术培训机构的负责人,表示“偶然”看到了她的画作,非常欣赏,愿意提供全额奖学金邀请她参加他们一个为期半年的封闭式集训营,地点在另一个城市。
“梅同学,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很多学生挤破头都进不来。我们这里有顶级的资源和名师指导,绝对能让你的专业水平突飞猛进,对未来考取顶尖美院有极大帮助……”对方滔滔不绝,语气热情得近乎夸张。
梅韵涵握着手机,心脏一点点冷下去。她从不记得自己的画作流传出去过,更不认为自己的水平已经到了能让这种顶级机构主动找上门还提供全额奖学金的地步。这太巧合了,巧合得让人心生寒意。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是谁的手笔。用“前途”作为诱惑,将她调离龙斯誉身边,这确实比直接的威胁更高明,也更难拒绝。
“谢谢您的赏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我目前学业比较紧张,暂时没有参加长期集训的计划。抱歉。”
挂断电话,她靠在画室的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松节油的味道让她稍微镇定。她看着画架上那幅已经完成大半的龙斯誉的肖像画,画中的少年眼神坚定,仿佛在无声地给予她力量。
她不能走。不仅仅是因为舍不得他,更是因为她不能以这样一种被“安排”的方式离开。她的路,要由她自己来选择,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
晚上龙斯誉来接她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异常。在他的追问下,梅韵涵最终还是将白天两件事告诉了他。
龙斯誉听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培训机构的名称。”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梅韵涵告诉了他。
“我知道了。”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骇人的平静,那是风暴来临前的死寂,“这件事,交给我。”
他没有多说,但梅韵涵知道,他绝不会任由他父亲用这种方式来摆布她的人生。
送她到家门口,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道别后就离开,而是轻轻抱了抱她。
“涵涵,”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记住,没有任何人,能用任何东西,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的未来,只能由你自己决定。”
他的话语像最坚实的盾牌,挡住了所有从暗处射来的冷箭。梅韵涵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的心跳,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慢慢沉淀下来。
“嗯。”她轻声应着,伸出手回抱住他,“我们一起。”
夜色中,两颗星辰的光芒似乎更加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他们知道,前路不会平坦,但既然选择了并肩,便无畏这星轨之上的任何风浪。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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