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
朝歌的黄金心脏。
往日里,十驾马车并行都嫌宽阔的街道,此刻却被一片灰色的“海洋”淹没。
成千上万的难民,不知从何而来,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饿鬼,汇聚于此。
他们没有哭喊,没有咆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只是跪着。
黑压压的人头,沉默地跪在那座巍峨如山的亚相府邸门前。
那死寂的绝望,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呐喊,都更令人窒息。
街道两旁的楼阁,朱门紧闭。
华丽的马车行至街口,便再不敢前行分毫,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双双嫌恶的眼睛,仿佛在看一堆蠕动的蛆虫。
消息,如瘟疫般在权贵间飞速扩散。
“疯了!全城的贱民都去堵比干的门了!”
“听说他们把比干当成了活菩萨,求他开仓放粮!”
“哈!有好戏看了!我倒要看看,他这个‘仁义无双’的亚相,是开门还是关门!”
……
亚相府,书房。
“砰!”
一只价值连城的青铜爵被狠狠掼在地上,砸得粉碎。
亚相比干胸膛剧烈起伏,眼珠布满血丝,那张素来以刚正闻名的脸,此刻因愤怒而扭曲。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指着门外那山呼海啸般的沉默,对一众瑟瑟发抖的幕僚怒吼。
“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一名幕僚战战兢兢地上前,声音都在发颤。
“相爷……据、据探查,似乎是城西……有人在煽动……”
“西岐!”
比干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瞬间就想到了那个还被关在府内地牢里的伯邑考!
这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他,恶毒到极致的阳谋!
“相爷,现在怎么办?外面的人……越聚越多了!”
“再不想办法,恐怕……恐怕会惊动王宫啊!”
怎么办?
比干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这无声的压力挤爆。
开门?
府里那点存粮,撒进这片人海里,连个水花都见不着!把这群饿疯了的野兽放进来,不出三日,整个亚相府都会被啃食殆尽!他积攒了一辈子的清誉,将沦为朝歌所有贵族口中的笑柄!
驱赶?
他更不敢!
“仁义”这块金字招牌,是他对抗费仲、尤浑那群豺狼的唯一铠甲!
一旦他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动用武力,这块招牌就会瞬间崩碎!
费仲那条毒蛇,会第一个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进,是万丈悬崖。
退,是无底深渊。
他被死死地钉在了自己竖立的道德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费仲……尤浑……”
比干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他不用想也知道,递刀的,一定是这两个死对头!
……
尤浑府邸。
妖娆的舞女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靡靡之音缭绕。
尤浑眯着眼,正享受着这午后的惬意。
一名管家匆匆跑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尤浑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眼中闪过一抹兴奋而贪婪的光。
“哦?老费的动作这么快?”
他挥手让舞女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想借西岐的刀,砍倒比干,自己独吞这份泼天的功劳?”
尤浑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螳螂捕蝉,我偏要做那只黄雀!”
“他费仲吃肉,我尤浑……怎么也得喝口汤!”
“备车!”
尤浑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华贵的衣袍。
“本大夫,要去为民请命!”
……
亚相府的侧门,阴影里。
姬发和姜尚如两尊石像,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姬发的目光,落在一个骨瘦如柴的母亲身上。她正颤抖着,将自己干裂嘴唇上最后一点唾沫,艰难地喂进怀中那个气息奄奄的婴儿嘴里。
这一幕,让姬发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喉头干涩。
“相父,我们会害死他们吗?”他问,声音沙哑。
“会。”
姜尚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你现在若心软,死去的,就是你的儿子,还有我们。”
“主公,你记住。”姜尚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魔鬼的私语,“坐上王座的代价,就是亲手把你的心,换成一块石头。”
姬发缓缓闭上了眼。
就在此时,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
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在一众精锐护卫的簇拥下,停在了人群外围。
车帘掀开,尤浑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惨状,脸上瞬间切换成悲天悯人的神情。
“哎呀!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冲到人群前,亲自扶起一位跪倒在地的老者,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老人家,快快请起!你们都是我大商的子民,怎能受此苦楚!”
所有难民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
“敢问……您是哪位大人?”
“本官,中大夫,尤浑!”
尤浑拍着胸膛,声若洪钟,义正辞严。
“看到诸位受苦,本官心如刀割!亚相比干大人一向仁德,想必是被府中俗务缠身,一时未能脱身!”
“大家放心!本官这就进去,替大家,向比干大人问个明白!”
说完,他竟真的不顾护卫“阻拦”,孤身一人,大步流星地走到亚相府门前,亲自擂响了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
阴影里,姬发的瞳孔收缩。
“他想摘桃子。”
“他看到了费仲的局,想来分一杯羹。”姜尚冷笑,“他现在扮演一个为民请命的清官,既能踩比干一脚,又能收获民望,还能在事后,以此为筹码,向费仲讨要好处。一石三鸟,算盘打得倒是精。”
亚相府的大门,在万众瞩目下,终于开了一道缝。
尤浑被请了进去。
很快,府内便隐约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尤浑满脸“悲愤”地冲了出来。
他对着所有人,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状若癫狂。
“诸位!本官无能啊!”
“亚相大人……他……他竟然说你们是聚众闹事的刁民!是乱臣贼子!他还要派兵镇压你们!”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火星,悍然引爆了整个火药桶!
所有难民眼中,那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被逼入绝境时的疯狂与绝望!
“他要杀我们!”
“我们活不了了!”
“反正都是死,跟他拼了!”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朝歌的巨大暴乱,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雷霆暴喝,从街口传来!
费仲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然停在那里。
他身后,一队身披重甲的兵士肃然而立,杀气腾腾,将骚动的人群硬生生逼退。
费仲缓步下车,脸上带着一种正义凛然的威严。
他先是冷冷地瞥了尤浑一眼,那眼神让后者如坠冰窟。
随即,他面向所有难-民,高声宣布,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
“大王有旨!”
两个字,如同泰山压顶,瞬间让沸腾的人群死寂下来。
“东征大捷,屠神在即!为庆贺不世之功,大王天恩浩荡,特开仓放粮,赈济万民!”
“所有难民,即刻前往城外十里坡,凭身份登记,领取三日口粮!”
“任何人,不得在此滋扰生事,违令者,斩!”
费仲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即将爆发的骚乱。
所有难民都愣住了。
开仓放粮?
死寂之后,是震天的欢呼!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尤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没想到,费仲竟然如此果决,直接掀了桌子,用一道王旨,釜底抽薪!
费仲看都未再看他一眼。
他径直走向姬发和姜尚藏身的阴影。
隔着数步之遥,他停下脚步。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姬发那张在阴影中看不真切的脸上。
“你们的实力,我看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赏,和更深的忌惮。
“用难民为刀,斩比干的仁义。再用比干的困局为饵,钓出尤浑这条蠢鱼。一箭双雕,好手段。”
姬发没有说话。
费仲笑了,那笑容,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人,明天一早,我会派人送到你们的客栈。”
“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玩味而阴森。
“令郎的命,现在是我们的第二次合作的押金。”
“我希望,下一次的惊喜,别让我失望。”
“否则,这份押金……我可就没收了。”
说完,他转身,登上马车,在甲士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两个在棋盘上,用亲生儿子的命,侥幸赌赢了第一回合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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