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的书房,烛火无声摇曳。
姬发将一枚黑玉棋子从棋盘上拈起,放回冰冷的棋盒。
他的目光落在桌案。
那里,用木炭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一个“鬼”字。
笔画狰狞,像一道通往九幽地狱的裂隙,散发着阴冷的不祥。
“丹氏灭门……”姬发的声音很轻,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姜尚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主公,此事,恐怕已经超出你我控制。”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
“‘无面’这股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古老,也更邪异。他们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权。”
“他们为的是仇。”姬发抬眼,接过了话。
那双眸子深不见底。
“二十年前,一场灭门惨案的血海深仇。”
“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箕子。”
伯邑考站在一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无意中,窥探到了一个绝对不该触碰的恐怖领域。
一个被朝歌城埋藏了二十年的血腥秘密。
“那……那我们……”他声音发干,不知该如何是好。
姬发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重新落回姜尚身上。
“我们什么都不做。”
这句回答,让伯邑-考当场愣住。
“让鬼,去做鬼该做的事。”
姬发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夜风吹动他的衣角。
“费仲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箕子府每多死一个人,大王压在他头上的山就多一分重量。他没有精力来管我们,更没有脑子去细查那些运进他仓库的盐和铁,究竟是宝贝还是垃圾。”
“天上的秃鹫,正在盘旋,只等那头豺狼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们,只需要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
姜尚点头,他完全领会了姬发的意思。
这非是借刀杀人。
这是驱鬼吞狼。
他们要做的,是坐收渔利。
“父亲!”
伯邑考此时却上前一步,打断了这压抑的寂静。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
正是那张从周纪袖子里掉出来的欠条。
“可是周纪这条狗……”
他把那张皱巴巴,甚至带着汗味的纸,用力拍在桌上。
纸上那惊人的数目,和鲜红的指印,刺人眼目。
姬发扫了一眼,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狗的胃口,已经被我们亲手喂大了。”
他拿起那张欠条,语气平淡。
“但他至今还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能让他真正吃饱的新主人。”
话音落下,他将那张决定周纪生死的欠条,重新递到伯-邑考的手里。
“你去。”
姬发看着自己长子的眼睛,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这两个字,像两座山,轰然压在伯邑考的肩上。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
“我?”
“对,你去。”
伯邑考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死死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却感觉重若千斤,烫得他手心发麻。
这是父亲,第一次交给他一件真正的事情。
一件,能让他亲手下场,参与到这场可怕牌局中的事情!
他脑海中,费仲的嚣张,费廉的残忍,自己被囚禁的屈辱,一幕幕闪过。
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兴奋,在他胸膛里疯狂交战!
他凭什么?他能行吗?
“我……我该怎么说?”伯邑考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
“说?”姬发摇头,“对付一条饿疯了的狗,不需要说太多。”
他重新在棋盘边坐下。
“你只需要把这张纸,放在他面前。”
“然后告诉他,尤浑大夫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我们父子,能不能安稳地坐在这里。”
“他是个聪明人,他会懂的。”
伯邑考看着父亲那平静得可怕的侧脸,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惶恐与不安,竟奇迹般地化为一股冰冷的决然。
他重重点头。
“是,父亲。”
他将那张欠条,小心翼翼地折好,如同收藏一件绝世珍宝,贴身放入怀中。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四肢百骸间流淌。
他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
……
第二天。
周纪又来了。
他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进门就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汇报外面的消息。
反而显得心神不宁,眼神躲闪,不时用袖子擦拭额角的冷汗。
姬发与姜尚正在院中对弈,石桌上黑白子错落,杀机暗藏。
两人对周纪的到来,视若无睹,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伯邑考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周纪一眼,便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一言不发。
诡异的寂静,让周纪如芒在背。
他干笑了两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世子爷,姜老先生,大公子……今儿……今儿天气真好啊,呵呵……”
无人应答。
棋盘上,只有棋子落下的清脆声响。
周纪的额头,冷汗冒得更凶了。
他昨天在城东最大的赌场输红了眼,欠下了一大笔钱。今天来,就是想故技重施,看看能不能再从这位财神爷这里讨些赏赐,解了燃眉之急。
可眼下这架势,太不对劲了!
就在他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由头溜走时,伯邑考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缓缓朝周纪走来。
周纪心中一喜,连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公子,您有何吩咐……”
伯邑考没有说话。
他只是停在周纪面前,从怀里,慢条斯理地,拿出了那张被他体温捂热的欠条。
然后,当着周纪的面,一点一点,将它展开。
周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在看到欠条上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数字和自己的血手印时,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嗡!”
他只觉得脑子一声炸响,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冷汗,刷的一下,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瞬间抽干,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这张欠条,这张催命符,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被费仲知道……
他不敢想下去!
“周总管。”
伯邑考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和镇定,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入周纪最脆弱的神经。
“父亲说,这笔钱,我们可以替你还。”
这句话,如同天籁!
周纪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但伯邑考的下一句话,又将他狠狠踹入万丈冰窟。
“但,能不能还,什么时候还,不取决于我们。”
伯邑考缓缓收回欠条,看着这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男人,就像看着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尤浑大夫最近,似乎心情很不好。”
周纪猛地抬头,他不是傻子!
他立刻明白了伯邑考的意思!
“大、大公子,您的意思是……”
“我父亲,很担心费大人。”伯邑考的语气,几乎是模仿着姬发,“兄弟反目,是亲者痛,仇者快。我们身在牢笼,消息闭塞,很想知道,尤浑大夫,究竟想做什么。”
他向前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私语。
“这,关系到我们父子,能不能一直安稳地住在这里。”
“也关系到你,能不能还清这笔债,保住你的脑袋。”
说完,伯邑考转身就走,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多一眼都懒得看。
周纪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从他收下第一颗东海明珠开始,他就被套上了项圈。
现在,项圈的绳子,被这位曾经他看不起的、病恹恹的大公子,狠狠地攥紧了!
他咬了咬牙,豆大的汗珠从下巴滴落。
他对着姬发和伯邑考的背影,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响头。
“世子、大公子放心!小……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明白!”
就在这时,听雨轩外,传来一阵急促到堪称混乱的脚步声!
一名费仲府上的传令官,带着两名杀气腾腾的甲士,直接踹开了院门,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费大人有令!”
传令官看都没看姬发等人,直接对着院子里的所有卫兵和仆役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箕子府!又死人了!”
“这次死的,是王叔最宠幸的侍妾!被吊死在卧房门口!死状惨不忍睹!”
“大王在朝堂上龙颜大怒!当众摔了玉玺!下旨,限费大人三日之内,必须破案!”
“否则,提头去见!”
传令官通红着双眼,最后将恶狠狠的目光,死死钉在姬发身上!
“从现在起,封锁听雨轩!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世子爷,费大人有话!请您……一步也不要踏出这间书房!”
“所有食物、用水,必须经过三道检查!违令者,格杀勿论!”
命令传达完,传令官转身就走,留下满院死寂。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卫兵的刀,都出鞘了半寸!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死寂。
姬发缓缓落下手中的棋子,封死了白子最后一条活路。
他抬起头,对姜尚说。
“相父,豺狼被逼疯了。”
“疯了的豺狼,会乱咬人。”姜尚平静地回应。
姬发的目光,越过棋盘,落在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吓得浑身筛糠的周纪身上。
“尤其是,咬它曾经最亲近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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