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州城西,荒村,祠堂。
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混合着雨水和焦糊的气息,令人窒息。祠堂内外,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金蛮精锐的尸体,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墙壁地面溅满黑红色的血污。方炎拄着“断岳”刀,半跪在祠堂中央的碎石地上,玄色衣袍多处撕裂,左腿外侧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涌出鲜血,浸透了裤管。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如纸。
化罡境的修为,在三百金蛮精锐的亡命反扑下,终究力有未逮!若非“断岳”刀锋锐无匹,兵戈文宫双圣痕加持下攻击力勉强达到凝魄小成,以及亲卫营百名悍卒以命相搏,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付出近半伤亡的代价后,强行攻破祠堂,斩杀主持血祭的萨满,摧毁那座由累累白骨堆砌、散发着邪恶红光的狼头祭坛!
“快!解救村民!能动的,立刻带他们撤往滑州城!”方炎强忍剧痛,嘶声下令。祠堂角落,几百名被捆绑、吓得瑟瑟发抖的村民被亲卫营士兵解开绳索。
“侯爷!您的伤!”刀疤统领看着方炎腿上的伤口,急得眼睛通红。
“死不了!”方炎咬牙,目光死死盯着祠堂外风雨交加的黑暗。
嗡——!
识海中,青铜兵书疯狂示警!书页定格在《孙子兵法·九地篇》,一行血红的篆字凸显:“圮地无舍,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此地——死地!”
荒村与祠堂残破,无险可守!金蛮溃兵随时可能引来更多敌人!自身重伤,亲卫营残部疲惫不堪,带着村民更是累赘!留下,必死无疑!
“撤!立刻撤退!目标滑州城!”方炎毫不犹豫,嘶声怒吼!“带上伤员和村民,快!”
就在残余金蛮溃逃的瞬间,其中一人向天空射出了一支响箭!刺耳的尖啸撕裂雨幕,一道诡异的金光破开乌云,瞬间降临!
一股远比之前凝魄境萨满强大十倍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在残破的祠堂上空!金光凝聚,化作一个身披金狼皮大氅、面容粗犷、眼神如冰原饿狼般凶戾的中年男子虚影!正是金国王爷,完颜晟的一缕分身投影!虽然受限于分身规则,实力被压制在凝魄境,但那属于本体巅峰强者的战斗经验和滔天杀意,却丝毫未减!
“蝼蚁!坏我神祭!罪该万死!”完颜晟分身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祠堂内外的狼藉,最终锁定在祠堂内的准备逃跑的方炎众人身上,杀机如同实质的冰锥!
“想走?晚了!”完颜晟分身狞笑,虚影抬手,一道凝练如实质、缠绕着黑红色狼影的恐怖爪芒,撕裂雨幕,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爪,朝着祠堂大门狠狠抓下!罡风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让残存的亲卫营士兵如坠冰窟,呼吸困难!
“三十六计——走为上!”方炎双目赤红,识海中兵戈文宫光芒大放!磅礴的文气与兵煞瞬间燃烧!一道无形的、加持速度与耐力的光环,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笼罩住所有残存的亲卫营士兵和获救村民!众人只觉身体一轻,疲惫感稍减,速度陡增!
“金蝉脱壳!”方炎紧接着一声低喝!青铜兵书之上,“金蝉脱壳”的金字光华流转!祠堂内尚未熄灭的篝火旁,瞬间幻化出数十个栩栩如生、或站或坐、甚至带着痛苦呻吟声的宋军士兵虚影!气息、光影、声音,几乎以假乱真!
“走!”方炎在刀疤统领的搀扶下,率先冲出祠堂后门,残部护着村民紧随其后,借着风雨和“走为上”的加速,如同离弦之箭射入村外的黑暗泥泞之中。
“雕虫小技!”完颜晟分身一爪落空,只抓碎了祠堂大门和几个幻影。他看着那些迅速消散的虚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是更深的暴怒与不屑。他并未立刻追击,而是悬浮空中,闭上双眼,一股无形的、带着蛮荒狼性的精神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荒村及周边数里范围!
风雨声,泥泞中的脚步声,伤员压抑的喘息…金国王爷完颜晟在这具凝魄境巅峰分身的感知下,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清晰无比!
“哼!瞒天过海?在本王面前,就是儿戏!”完颜晟分身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方炎在逃亡途中再次施展的“三十六计·瞒天过海”,试图隐藏众人气息踪迹的手段,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洞穿!
金光一闪,完颜晟分身如同鬼魅,瞬间跨越数百丈距离,直接出现在方炎等人亡命奔逃的前方!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死亡之墙,堵死了通往滑州城的最后道路!
“小虫子,游戏结束了。”完颜晟分身居高临下,看着在泥泞中挣扎、因他降临的恐怖威压而几乎窒息的宋军残部和村民,最后目光落在被亲卫死死护在中间、拄刀喘息、脸色惨白的方炎身上。“你的头颅,本王收了!”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刀!一道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凶戾、缠绕着实质化血色狼魂的恐怖刀气,撕裂长空,带着刺耳的狼嚎,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斩方炎头颅!刀气所过之处,雨滴蒸发,泥泞的地面被犁开一道深沟!这是必杀的一击!凝魄境巅峰的全力一击!
“侯爷!”刀疤统领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扑上来挡刀!
亲卫营残兵发出绝望的怒吼!
村民们更是吓得瘫软在地!
生死,只在刹那!
方炎瞳孔缩成针尖!腿部的剧痛、灵力的枯竭、识海因连番催动兵书秘法带来的撕裂感…这一切都提醒着他已是强弩之末!面对这绝杀一刀,他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不——!” 绝境之中,方炎骨子里的凶悍与不屈轰然爆发!他不再去想退路,不再去想伤势!眼中只剩下那斩落的血色刀芒!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与守护的执念,在这一刻被压缩到极致,灌注于手中的“断岳”!
识海中,青铜兵书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兵戈文宫壁垒之上,“西北望,射天狼”的圣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那引弓欲射的虚影仿佛活了过来,一股欲射落星辰、诛灭妖邪的决绝战意,与“登丰乐”圣痕中忧国忧民的悲愤,轰然交融!
“给我…开!” 方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双手握紧“断岳”刀柄,不顾左腿伤口崩裂,鲜血狂涌,以身为轴,以刀为锋,以不屈战魂为引,迎着那斩落的血色狼魂刀气,逆斩而上!
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惨烈金戈铁马之声与冲天豪迈词韵的暗金色刀罡,自“断岳”刀锋迸发而出!刀罡之中,隐约可见千骑卷平冈的虚影,可见挽弓射天狼的决绝!这是融合了兵家煞气、词圣豪情、文宫圣痕的绝命一刀!其威力,竟在生死压迫下,短暂地触摸到了凝魄境中期的门槛!
轰——!!!
暗金刀罡与血色狼魂刀气在半空中狠狠相撞!
如同两颗陨星对轰!
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漆黑的雨夜!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炸开!泥泞的地面如同被巨犁翻过,碗口粗的树木被连根拔起、绞碎!靠得最近的几名亲卫营士兵和村民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掀飞出去,口喷鲜血!
咔嚓!
令人心碎的碎裂声响起!方炎斩出的那道蕴含着他所有精气神的暗金刀罡,终究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如同琉璃般寸寸崩碎!血色狼魂刀气虽然黯淡了大半,余势却依旧恐怖,狠狠斩在了方炎交叉格挡的“断岳”刀身之上!
“噗——!” 方炎如遭万钧重锤轰击,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他狠狠撞在后方一堵残破的土墙上,土墙轰然倒塌,将他半个身子掩埋!
“断岳”刀脱手飞出,斜插在泥泞中,兀自嗡鸣不止。
方炎被埋在砖石瓦砾之下,鲜血不断从口鼻和腿部的伤口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泥水。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模糊。全身骨骼仿佛寸寸断裂,经脉火烧火燎,识海中的青铜兵书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文宫圣痕也明灭不定。
完颜晟分身虚影微微一晃,显然方炎那搏命一刀也让他损耗不小。他看着废墟中气息奄奄的方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被更浓的杀意取代。
“能接本王一刀不死…你足以自傲了。现在,安心上路吧!”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凝聚起致命的血色锋芒!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残存的亲卫营士兵和村民。刀疤统领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完了…侯爷…滑州…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方炎被埋在瓦砾下的怀中,那卷宗泽所赠、非金非玉的兵圣手稿,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濒死的危机与那滔天的不屈战意,猛地爆发出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暗金色光芒!光芒瞬间穿透衣物和瓦砾,没入方炎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与此同时,兵戈文宫最深处,那片因强行融合兵圣“陷阵”真意与《满江红》浩然气而一直处于混沌平衡状态的区域,被这外来的、同源的兵圣本源印记一点…
轰然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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