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乱世初期,九国并立的格局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棋盘,而黄三甲——这位独占棋、书、算三甲的翻书人,正是执子落子的幕后黑手。他以“为万世开太平”为旗号,实则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用三寸不烂之舌挑起九国纷争,将门阀世家主导的旧秩序推向崩溃的深渊。
黄三甲的野心,始于对门阀世族的深刻洞察。在黄三甲的世界里,皇室与豪阀世族的关系犹如藤蔓缠绕古树,门阀的利益高于国运,甚至可左右皇权更迭。西蜀皇室实为门阀苏氏南渡所立,大奉末年的甘露之变便是明证。门阀之间为争夺利益,动辄兵戎相见,百姓沦为权谋的牺牲品。黄三甲深知,若不打破这一桎梏,寒门子弟永无出头之日,天下将永陷战乱循环。
他的手段堪称毒辣。春秋九国中,西楚二万大戟士陈兵离阳边境,黄三甲却暗中游说西蜀、北汉、东越三国,以“趁火打劫”为饵,诱使三国联合攻楚。待三国出兵,他又将消息泄露给西楚与离阳,促其罢兵转攻三国。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权谋,与战国时期苏秦、张仪的合纵连横之术如出一辙,却更添几分阴鸷。离阳王朝在徐骁、顾剑棠的铁蹄下灭六国、平两国,一统中原,而这场战争的导火索,正是黄三甲的唇枪舌剑。
黄三甲的棋局虽精妙,却以生灵涂炭为代价。春秋九国大战持续数十年,流血漂橹,伏尸百万。西楚灭国时,大官子曹长卿目睹皇后殉国,从此一生以复国为执念,将仇恨倾泻于离阳;北莽女帝趁中原内乱崛起,南下侵扰,北凉铁骑死伤惨重;江湖门派亦卷入战火,武当、龙虎山等名门正派被迫选边站队,无数高手殒命沙场。
百姓的苦难更是不堪言说。离阳一统后,江湖虽因国运注入迎来“大年”,一品四境高手如雨后春笋,但这种繁荣不过是透支未来的假象。黄三甲以拔苗助长之法制造江湖盛世,实则埋下气运枯竭的隐患。待江湖高手凋零,寒门子弟纵有才华,亦难在武道与庙堂中立足。正如史书所载:“春秋无义战”,黄三甲的“理想”背后,是无数家庭的破碎与文明的倒退。
黄三甲的所作所为,始终笼罩在矛盾的阴影中。他自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却亲手将天下推入深渊;他痛恨门阀世族,却以更残酷的方式剥夺了百姓的安宁;他渴望寒门崛起,却用战争与阴谋抹杀了无数寒门子弟的生命。这种“以暴制暴”的逻辑,暴露了理想主义者的致命缺陷:当手段与目的背道而驰时,救世主终将成为刽子手。
黄三甲的“翻书人”身份,更暗含对知识分子的批判:当读书人将天下视为可随意操控的棋局,当智谋凌驾于道德之上,所谓的“理想”不过是自私的遮羞布。
黄三甲的棋局虽未彻底实现寒门入仕的理想,却深刻改变了江湖与庙堂的格局。离阳一统后,张巨鹿推行科举取士,试图打破门阀垄断,这一举措虽遭世家抵制,却为寒门子弟开辟了一条上升通道。而黄三甲在江湖中埋下的暗线——如培养呵呵姑娘为刺客、助徐凤年对抗王仙芝——亦在无形中推动了武道与权力的再平衡。
然而,黄三甲的遗产亦充满争议。他以透支江湖气运为代价换取的短暂繁荣,终致武道衰微;他挑起的九国大战,虽削弱了门阀世族,却让北莽趁虚而入,险些令中原陆沉。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暴露了理想主义者的短视:真正的变革,不应以毁灭为代价,而应在废墟中重建秩序。
黄三甲是“翻书人”,亦是“作茧者”。他试图打破天人秩序,却陷入更深的因果轮回;他渴望寒门崛起,却让天下沦为更大的棋盘。权力与理想从无纯粹,救世与毁灭往往一线之隔。
黄三甲的棋局,终以徐凤年斩龙、离阳王朝势微而落幕。春秋九国的烽火虽熄,但江湖与庙堂的暗流仍在涌动。黄三甲的“理想”或许未能完全实现,却为后世留下了一个警示:真正的变革,从非一人一舌之力可成;寒门入仕之路,需以制度为基,而非以鲜血铺就。
……
黄三甲的唇舌如刀,划破了春秋九国虚假的太平。离阳、西楚、北汉……各国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十岁的徐骁,瘦得像根竹竿,却背着母亲缝的破布包袱,毅然推开家门。门外是饿殍遍野的荒村,远处是震天的喊杀声。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若这世道容不下活人,我便劈开一条血路!”
江湖于他,是血与火的淬炼场。他曾在破庙被流寇劫掠,反手用半截断剑刺穿贼首咽喉;在渡口被水匪推入湍流,却借着浮木游回,趁夜火烧贼船;在雪原迷路三日,靠啃树皮、饮兽血活命,最终追上一支商队,却因“来历不明”被拒,只能暗中护送百里,待商队遇袭时,他一人一刀杀退马贼,换得半块硬饼。
他学会用树枝画地形图,用碎石摆兵阵,甚至在酒肆听江湖人吹嘘战事时,能精准指出对方战术漏洞。某日,他蹲在城墙根下,听老卒痛骂北凉军“贪生怕死”,忽然起身,将怀中最后半块饼塞给老卒:“大叔,带我去北凉!我给你们当马前卒!”
十岁的徐骁,谎报年龄混入北凉军。新兵营里,他因瘦小被嘲笑为“豆芽菜”,却在第一次操练中,赤着上身扛起百斤圆木,一口气跑完十里山路,倒地时浑身血泡,却咧嘴笑:“这才叫活着!”
他打仗永远冲在最前。某次攻城战,云梯折断,他直接攀着城墙缝隙往上爬,被滚木砸中左臂,仍挥刀砍断守军旗杆;遭遇北莽铁骑冲锋,他单骑突阵,斩落敌将首级,自己却被战马踏断肋骨。老卒们哭喊:“小崽子,你不要命了!”他却吐着血沫笑:“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他待手下如兄弟。行军时,他替伤兵背药箱;扎营时,他巡查最偏僻的哨岗;分战利品,他总拿最次的,却说:“老子命硬,好东西该给能活命的兄弟!”某夜,小兵冻伤脚,他二话不说割下战袍下摆为其包扎,还哼起家乡小调:“冻了脚,烤烤火,来日杀敌更利索!”小兵哭着说:“将军,您是王侯命,别为俺脏了手。”他却一巴掌拍过去:“王侯?老子当年和你一样,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泥腿子!”
……
徐骁的北凉封王路,是用无数败仗铺就的。
1. 锦辽烽火:陈邛血祭忠魂,徐骁劫后余生
锦辽战场,黄沙蔽日,喊杀声震碎云霄。北凉铁骑与辽东军阵绞作一团,刀光如雪,血浪翻涌。陈芝豹之父陈邛,北凉军中“断矛将军”,以一杆残破铁矛闻名,此刻正死死护在徐骁身侧。
敌军铁浮屠如黑潮压境,徐骁战马中箭倒地,他滚落泥泞,肩头已中两箭。陈邛一把拽起他,嘶吼:“徐兄先走!陈邛断后!”徐骁怒目欲裂:“要死一起死!”陈邛却猛然挥矛刺穿他战袍,将其钉在身后断墙上:“北凉不能没你!若你活,替我养大豹儿!”
话音未落,陈邛已反身冲入敌阵。他手中短矛挑飞三名重甲骑兵,却被长枪贯穿胸膛。他竟以矛为柱,硬生生撑住身躯不倒,双目血红如炬,死死盯着徐骁撤离方向,直至气绝仍立如标枪。
徐骁率残部十几人突围,身后是陈邛尸身渐被铁蹄踏成肉泥。他咬碎钢牙,血泪混着雨水流进嘴角:“陈兄,这命,老子替你活!豹儿,老子替你养!”
此战后,徐骁每逢雨夜必抚陈邛遗留的半截矛尖。二十年后,他封北凉王,第一道军令便是立陈邛牌位于中军帐,旁书八字——“断矛不折,忠魂永驻”。而陈芝豹接过父亲残矛那日,徐骁拍着他肩,声音沙哑:“你爹的命,在老子身上;你的命,在北凉铁骑里!”
2. 益阙血幕:王翦托城断魂,徐骁劫余余生
益阙关前,残阳如血。离阳与敌军鏖战三日,城门已破,北凉军被铁骑逼至绝境。万人敌王翦,身披九处刀伤,独臂仍攥紧半截断戟,背靠摇摇欲坠的城门嘶吼:“徐将军,走!”
徐骁左腿中箭,血浸战靴,却要折返厮杀:“要死同死!”王翦暴喝一声,竟以肩扛住崩裂的城门,巨石碎木倾轧而下,他脊梁如铁铸,硬生生撑起一道生路:“北凉兄弟的命,系在你身上!滚!”
徐骁被亲卫拖出时,回首望见王翦独臂青筋暴起,血沫从齿间迸出,仍对冲来的敌军狂笑:“尔等鼠辈,来取爷爷首级!”话音未落,数柄长枪穿透他胸腹,将他钉在城门上。敌军为泄愤,竟挥刀乱剁,将忠骨碎成血泥。
徐骁踉跄奔逃,耳畔尽是王翦临终前的狂吼。他攥紧染血的城门铜环——那是王翦最后一刻塞进他掌心的。三日后,他重返益阙,跪在尸山血海中翻找,终将半截残破的断戟与混着泥浆的碎骨收进布囊。
“王翦,老子欠你一条命!”他仰天怒吼,声震残垣。此后,那截断戟悬于北凉王府正厅,旁置酒坛,徐骁每饮必祭:“这酒,敬你托城之骨!北凉铁骑,永世不忘!”
益阙的残阳年年染红山崖,似在诉说:那一日,有莽夫以脊梁撑起生门,有将军含泪踏血而活。
3. 东越血劫:王遂诡谋倾军阵,徐家孤军葬山河
东越边境,浓雾如鬼手撕扯天光。徐家军三千铁骑踏入王遂布下的“绞龙阵”,方知驸马爷王遂非但擅用兵,更擅噬魂。
战鼓乍起,东越伏兵自雾中杀出,箭雨如蝗,火矢引燃草料,马匹惊嘶,阵型骤乱。王遂立于高台,银甲映着火光,冷笑如蛇:“徐骁,本驸马今日便教你知晓,寒门与天潢的差距!”他挥令旗,东越军结“蜈蚣阵”,首尾相衔,将徐家军层层围死。
徐骁挥刀劈开三支冷箭,喉间腥甜:“列圆盾阵!死战不退!”然王遂早有后手——地底暗桩骤起,铁钩锁链缠住战马腿骨,徐家军纷纷坠马。东越步卒趁机涌上,刀光过处,血雾漫天。
此役惨烈至极。徐骁亲卫为护主帅,以血肉之躯填堵缺口,百人结盾墙,竟被敌军长矛捅成筛网。副将陈山断后时,独臂持旗,力竭而亡,战旗却始终不倒。待徐骁率残部突围时,身后仅余七骑,三千儿郎尽葬异乡。
他跪在尸堆中,颤抖着拾起半块染血的“徐”字旗,忽然大笑,笑声凄厉如鬼:“王遂!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雾霭深处,王遂抚剑遥望,轻叹:“可惜未取徐骁首级……不过,寒门终究是寒门。”
而北凉记史官笔下,唯余八字——“东越一役,山河同悲”。
……
败战燃骨,胜焰淬魂:徐骁以血为墨写春秋
徐骁的兵法,不在沙盘,而在尸山血海中。
战败时,他剖骨剜心般复盘。益阙关折损三千铁骑,他独坐死人堆七日,将每具尸首的伤口方位、箭矢类型、马匹倒毙方向一一绘成图谱,终悟出“城门崩塌时需以人柱撑生门”的铁律;东越驸马王遂的“绞龙阵”几乎困死他全数精锐,他命人将阵法刻于石壁,日日以剑劈砍,直至石屑纷飞,裂痕如战痕,方悟出“破蜈蚣阵需斩其首尾钩连处”。
战胜时,他亦如履薄冰。青石峡大捷后,他未庆功,反将缴获的敌军连弩拆解百遍,直至改良出北凉专属的“三连发重弩”;断粮谷突围战中,他以三千残兵反杀两万北莽铁骑,却连夜召集老卒问计:“若敌军多备火油,此计必败,如何破之?”
军帐灯火常彻夜不熄,他案头永远摆着三样物什:染血的沙盘、磨秃的毛笔、半块冻硬的麦饼。幕僚劝他保重龙体,他却拍案大笑:“龙体?老子是泥腿子出身,这身骨头早该烂在战场上!多活一日,便替兄弟们多改一处战法!”
数十年刀光剑影,他终将“败”字炼成铠甲,将“胜”字铸成利刃。封王那日,他抚摸着北凉军旗上的三百余处补丁——每一块补丁,皆是一次血泪凝成的教训。史官叹其“用兵如鬼神”,却不知这“鬼神”二字,是无数尸骨与孤灯熬出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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