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磝磝áo】，山多石的样子。韩愈《别知赋》：“山磝磝其相轧。”
我们一同来赏析韩愈《别知赋》中这句意蕴深长的“山磝磝其相轧”。这句诗不仅是写景，更是韩愈内心世界的磅礴投射。
一、原文、注释与翻译
· 原文节选：
《别知赋》（赠杨仪之）
＞ 余取友乎天下，将岁行之两周。
＞ ...
＞ 山磝磝其相轧，树蓊蓊其相摎。
＞ 雨浪浪其不止，云浩浩其常浮。
＞ 知来者之不可以数，哀去此而无由。
· 注释：
· 磝磝：读音 áo áo。形容山石嶙峋、坚硬的样子，与《尔雅》中“多小石，磝”一脉相承，但此处叠用，更显其密集、坚硬与峥嵘。
· 其：助词，无实义，用于形容词之后，增强状态感。
· 相轧：互相挤压、摩擦、倾轧。“轧”字形象地传递出压迫感和碰撞感。
· 蓊蓊：读音 wěng wěng。形容树木茂密、郁郁葱葱。
· 相摎：互相缠绕、纠结。“摎”意为绞结。
· 现代汉语翻译：
群山嶙峋陡峭，仿佛在相互倾轧挤压；树木郁郁葱葱，枝叶彼此缠绕纠结。
二、文章赏析
“山磝磝其相轧”一句，是韩愈以我之眼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的典范。
1. 雄奇险怪的韩愈风格：
这句诗充分体现了韩愈诗文中特有的“奇崛险怪”之美。他没有描绘温婉秀丽的山水，而是选择了“磝磝”（坚硬、多石）和“相轧”（挤压、冲突）这样充满力感与紧张感的意象，营造出一种压抑、逼仄、充满张力的氛围。这正是韩愈“陈言务去”，追求新奇险境语言风格的具体体现。
2. 情景交融的典范：
这句诗绝非单纯的景物描写。韩愈笔下险恶的自然环境，是他坎坷仕途与险恶人际关系的象征。群山相互倾轧，正如官场中的互相倾轧、排挤；树木相互纠缠，正如世事人情之复杂难解。整个画面是他内心苦闷、孤独与对环境强烈不适感的投射。
3. 对仗与意象的精心营造：
“山磝磝其相轧”与下句“树蓊蓊其相摎”形成精妙的对仗。“山”对“树”，“磝磝”对“蓊蓊”，“相轧”对“相摎”。这一联通过山与树的意象，从不同维度构建了一个无处可逃的困境：纵向有高山的压迫，横向有丛林的纠缠。加之其后“浪浪不止”的雨和“浩浩常浮”的云，一个立体、弥漫的愁网被彻底织成，为抒发“哀去此而无由”的无奈与悲伤做了最厚重的铺垫。
三、寓意解读
这句诗的寓意深刻而丰富：
1. 个体与环境的冲突：
它象征着一个有理想、有棱角的个体（如韩愈自己）与庞大、坚硬、充满倾轧的社会现实之间的激烈冲突。“磝磝”之山，即是那固化的体制与世俗的力量。
2. 人生道路的艰险：
那相互挤压的群山，也是人生旅途上重重困难与阻碍的隐喻。前行之路并非坦途，而是布满嶙峋的怪石，需要不断地挣扎、挤撞。
3. 刚正不阿的人格写照：
“磝磝”本身形容山石坚硬，这又何尝不是韩愈刚直倔强、不随流俗的人格象征？他像山石一样坚硬，即使身处倾轧之中，也保持着自身的品格与风骨。
四、现实论述
韩愈在一千多年前写下的困境，在今天依然能引起强烈的共鸣：
1. 现代人的生存压力：
“山磝磝其相轧”是现代人面临的激烈社会竞争与生存压力的绝佳写照。职场中的晋升压力、同行竞争，生活中的房价、教育成本，都如同那一座座相互挤压的磝磝之山，让人感到窒息和焦虑。认识到这种结构性的压力，能让我们更理性地看待自身的处境，而非仅仅归咎于个人。
2. 信息时代的“相轧”与“相摎”：
在信息爆炸的网络社会，我们同样身处“磝磝”与“蓊蓊”的境地。各种观点、思潮、舆论如同群山相互碰撞挤压（相轧），而海量的、真伪难辨的信息又如同藤蔓般纠缠在一起（相摎），使人难以辨别方向，陷入认知困境。这要求我们必须培养独立思考和信息甄别能力。
3. 在倾轧中坚守与前行：
韩愈的这句诗给予我们的，并非仅仅是描绘困境，更是一种精神的激励。他本人正是在这样的“相轧”中，坚守道统，屡挫屡奋。这启示我们，在面对外部的压力和内部的纠结时，既要保有“磝磝”般的坚硬内核（原则与底线），也要学会在夹缝中寻找生存与发展的智慧，将压力转化为磨砺自己的磐石。
结语
“山磝磝其相轧”，短短五字，是一幅险峻的风景，一曲心灵的悲歌，更是一声生命不屈的呐喊。它穿越时空，精准地击中了古往今来每一个在困境中挣扎的灵魂。韩愈以其雄奇的笔力告诉我们：生命的壮美，恰恰在于它敢于在群山的倾轧间，证明自己的高度与硬度。这既是盛唐之音的余响，也是属于每一个奋斗者的生命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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