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齐慕风与沈今沅正对着坐于一张简单的膳桌旁，桌上摆着半夏特意做的药膳，气氛难得的宁静。
沈今沅小口喝着汤，齐慕风则已经放下筷子，姿态闲适。
就在这时，帐帘被一把掀开，萧骞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得的兴奋与急切，甚至连礼都忘了行了，“主子，少夫人，顾怀瑾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齐慕风抬眸，目光沉静如水，“说。”
萧骞深吸一口气，“东炎长公主，耶律明珠，死了！东炎朝廷已决定就此休战，退兵的圣旨已经离开国都，正快马加鞭送往迟克的威武大将军营，预计不日便能抵达！”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持续多年的战争，眼看就要结束了。
坐在一旁的沈今沅闻言，也缓缓抬起了头。她对耶律明珠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底下人多次汇报都有提及，这位东炎长公主性情桀骜，行事猖狂。她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哦？怎么死的？”
萧骞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了一下，他有些为难地看向齐慕风，见主子并无表示，才硬着头皮道，“听说…听说是死在男宠床上的。”
沈今沅细眉一挑，轻飘飘地评了一句，“倒是…玩得挺欢。”
此言一出，萧骞立刻噤声，垂首不敢接话。
就连齐慕风都被她这直白的话说得有些无可奈何，但最终也只是宠溺的看了她一眼。
见二人都不说话，沈今沅继续道，“这个顾怀瑾…心挺狠的啊，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杀了就算了，还搞这种。”
萧骞这才敢应声，“据密报，顾怀瑾是查到已故先皇后的死极有可能与这位长公主有关。先皇后与顾怀瑾姐弟情深，感情非常好，不然，这顾怀瑾也不会如此护着小皇帝了。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耶律明珠的。”
对于东炎皇室这些污糟的秘辛，齐慕风并无多少兴趣。在他看来，只要战争能停止，边境重归安宁，内里缘由究竟为何，并不重要。
“派人盯着点迟克那边的动静。”齐慕风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萧骞略显疑惑，“主子的意思是…他会抗旨？”
迟克毕竟是东炎大将，公然抗旨可是形同谋逆，他…
齐慕风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锐利了几分，“他是耶律明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虽不确定此人对耶律明珠的忠心有多少，但关于二人的传闻他也听过一些。非常时期，不得不防。
“是！属下立刻安排人手严密监视。”萧骞肃然领命，随即又道，“主子，还有一事。”
“讲。”
萧骞那是满脸的笑意，“咱们将军那边传来捷报，已顺利拿下了西蜀的陇西！”
听到这个消息，齐慕风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唇角勾起，语气很是理所当然，“我爹他老当益壮，区区一个西蜀，又没了那二十万的傀儡军，有何惧哉？”
萧骞也笑着连连点头，“是啊！以咱们将军用兵如神的速度，想必拿下整个西蜀，也是指日可待了！”
齐慕风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沈今沅对于这两个消息也是很开心的，因为只有战事平稳了，她跟小玉才能安心离开，去寻找紫心莲。
*
陇西城的天空，弥漫着硝烟散尽后的尘埃与淡淡的血腥气。曾经坚固的城门此刻却残破地敞开着，城墙上飘扬的西蜀旗帜已被替换成了大周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无声地宣告着这座城已然易主。
镇国将军齐寒，身披染血的玄甲，在亲兵的护卫下，神采奕奕地行走在陇西城的主街上。
他步伐沉稳，目光如炬，虽经苦战，眉宇间却无丝毫疲惫，只有一股胜利者的威严。
街道两旁，黑压压地跪满了西蜀的百姓。
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与这些大周人对望。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与不安。
孩童的啼哭声刚起，就被大人死死捂住嘴巴，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惊惶，身体因害怕而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屠刀就会落在自己脖子上。
他们中有些年长的人是见过乱世中城破的惨状的，那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想要活命，太难了。
齐寒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深知，武力可以征服土地，却无法征服人心。
他大步走到城中央一处稍高的石阶上站定，目光扫视着下方如同惊弓之鸟的西蜀百姓，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铿锵。
“陇西的百姓们，听着！”
人群一阵细微的骚动，但他们没有人敢抬头去看。
“本将，大周镇国将军齐寒，在此承诺！凡我大周将士，自即日起，严禁滋扰百姓，若有行烧杀抢掠、奸淫侮辱者，立斩不赦！”
此言一出，跪伏的百姓中传来一阵难以置信的吸气声。有人偷偷抬起眼皮，窥视着这如同战神般的将军。有人的头颅垂得更低了，恐惧似乎丝毫不减。
齐寒继续道，“尔等以往如何生活，今后便如何生活！市集可照常开，田地可照常耕种，只需安分守己，遵循法度，我大周兵将，绝不为难！一切政令，暂依旧例。待天下诸事定下，朝廷自有妥善安排，必不会让尔等流离失所！”
话音落下，短暂的安静后人群中响起了参差不齐、带着颤抖的高呼声。
“镇国将军大义！”
“谢将军不杀之恩！”
……
声音虽响，却也充满了惶恐与试探，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挂着强挤出来的笑容。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他们都懂，他们嘴上喊着大义，心里却依旧惶恐不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陇西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市集无人敢出摊，田地也无人敢耕种。百姓们蜷缩在家中，终日战战兢兢，听着窗外大周士兵巡逻的整齐脚步声，度日如年。
直到齐寒率领大军离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陇西的百姓才慢慢地松懈下来。
一天，两天…时间悄然流逝。
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生活似乎…真的没有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的改变，只是头顶飘扬的旗帜，和城中行走的官兵，换成了大周的。
预想中的烧杀抢掠并未发生，那些巡逻的大周士兵，虽然面容冷峻，军纪却异常严明。偶尔有需要与民众交涉的事务，新上任的大周官员虽然行事风格与以往西蜀官员不同，却也按章办事，并未刻意刁难。
那份恐惧，开始在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中一点点消融。虽然依旧前途未知，但至少眼下的生存没有太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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