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传来一阵阵刺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针在皮肤下不停地扎。林昭靠在断裂的能量导管边上，右手紧紧压着缓存槽里的芯片，左手贴在太阳穴上，手腕上的纳米手环泛出淡淡的蓝光，和体内的“孤影”系统对抗着冷却的进程。
她不敢动。
刚才那道量子信号还在她脑子里残留，像细小的虫子一样试图钻进她的神经屏障。而“孤影”还在高强度运行，数据锁死了，根本调不出来。
她慢慢把手环移到神经接口的位置，基因共鸣一点点扩散开，形成了一层临时防火墙。眼前的数据流终于开始恢复，半透明的界面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来——虽然不稳定，但至少能支撑一次被动追踪。
她没去追陈默的父亲，也没查那段被篡改的音频。她只想找到那个幽蓝色频率的源头。
进度条缓缓推进：信号反射源定位中……坐标锁定：浮空城主轴断裂带下方47米，结构编号d-3A。
地图刚展开，她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地方，正是铁隼最后一次交易记录的终端接入点。
她把芯片收好，重新戴上手套，指尖轻轻划过内侧那一道刻痕。站起身时，靴子踩到一块扭曲的金属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没有停下，沿着崩塌的通道往下走，每一步都小心避开裸露的电线。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里全是金属锈味，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通道尽头是一扇封闭的维修舱门，合金表面布满裂纹，中间嵌着一个老旧的生物识别锁。她拿出纳米手环，插进接口。系统刚启动波形校准，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机械运转声。
她没回头。
一只金属手臂从斜上方落下，稳稳扣住了她拿手环的左手腕。力道不大，却像铁钳一样牢固。来人站在高处的阴影里，身形瘦削，披着一件磨损严重的战术斗篷，脸被一层动态滤光遮住，只能看到一只外露的机械义肢——银灰色的手臂上刻着细密纹路，和沈烬实验室流出的设计图一模一样。
“你体内的‘孤影’，编号是Lx-S7。”男人声音低哑，听不出情绪，“军方档案里，你是第一个成功承载它的实验体。”
林昭没挣扎。她借着他施加的力道微微前倾，右眼的虹膜扫描器自动启动，迅速捕捉机械臂内部结构。“孤影”虽然受限，但仍能进行低频建模。三秒后，数据出来了——这具义肢采用第三代可变形骨架，动力核心是微型聚变电池，最关键的是，里面藏着一段加密密钥纹路，形状和她之前见过的基因锁碎片完全吻合。
她正准备抽身，对方却突然松开了手。
机械臂弹出一小块三角形模块，悬浮在掌心。林昭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K型生物锁的通用钥匙，也是开启“凤凰计划”核心数据库的物理凭证之一。
“你知道为什么‘孤影’会选择你吗？”铁隼的声音冷了下来，“因为它本来就是为你造的。”
他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陈旧的烙印。皮肤早已愈合，但印记清晰可见：凤凰计划-a版，编号Lx-01。
林昭呼吸一滞。
Lx-01。不是妹妹的代号，也不是克隆序列的起点。是初代实验体。
大脑仿佛被重击了一下，“孤影”系统剧烈波动，自主防御协议突然激活。她的视野瞬间撕裂——无数培养舱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整齐排列在幽深的地下空间，每一个舱体里都躺着一个她。她们同时睁开眼睛，瞳孔映着冷光，标签一个个滚动：Lx-02、Lx-03、Lx-04……直到Lx-99。
这不是入侵。
这是记忆。
她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强行拉回意识。右手迅速脱下手套，指甲用力划过掌心——那里刻着“Lx”两个字母，原本是为了纪念妹妹，三年来她从未怀疑过它的意义。可现在，这两个字像刀子一样，剖开了她以为真实的过去。
她将纳米手环死死贴在神经接口上，用林璇残留的基因频率作为锚点，手动切断“孤影”的自主演算路径。幻象如潮水退去，但她已经无法否认——她不是后来才被选中成为特工的。她是整个计划的第一环，是所有后续实验的原型。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沙哑。
铁隼没回答。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模块，机械臂缓缓收回，把密钥重新嵌入体内。动作很慢，像是在回忆什么。
“三年前，基地爆炸那天，我本该死在b区隔离室。”他终于开口，“但他们把我救了回来，说我还‘有用’。我的神经系统被改造成中继站，用来测试‘孤影’的远程同步稳定性。”
他抬起那只机械手，手指微微屈伸。
“沈烬给我装上这具义肢时，说它是‘人类最后的补丁’。可我知道，它真正的功能，是接收来自初代实验体的神经信号——也就是你。”
林昭盯着他，指尖发凉。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了重启中继？还是为了完成当年没做完的测试？”
铁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工具？我比你更早醒来。”
他上前一步，直视她的眼睛。
“我们都被人植入了记忆，被安排了‘人生’。你说你是林昭，可你的童年有多少是真的？你对妹妹的感情，有多少是程序写进去的？你之所以执着于复仇，是因为你真的恨，还是因为‘孤影’一直在引导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林昭说不出话。
她想反驳，却发现每一个念头都在被系统悄悄修正。每一次她做决定，好像都有预设的路线等着她。她曾以为自己是在利用“孤影”，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孤影”一直在利用她。
铁隼后退一步，转身要走。
“d-3A区还有最后一道物理锁，钥匙只有你能打开。”他背对着她，声音渐远，“如果你还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活着’，就去那里吧。”
废墟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坍塌的通道中。
林昭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枚幽蓝的芯片。后颈的疼痛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她低头看向掌心，血顺着“Lx”的刻痕缓缓滑落，滴在芯片接口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芯片突然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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