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回到府中已是深夜，春棠点灯守候在门前，见她下车便低声问：“小姐可要歇息？医馆那边已安排妥当。”
“明日一早我要去义诊，你让秋蘅备好药材与器具。”
“是。”春棠应声退下。
沈微澜进屋，换了衣裳，倚窗坐下。窗外风声如絮，吹得檐角铜铃轻响。她望着天边一轮残月，心中却并不平静。
柳若蘅跑了，虎符留下，诗中藏意，密图指向皇陵。这一切背后，藏着的不只是一个侧妃的野心，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棋局。而她，不过是刚看清了第一枚落子的位置。
次日清晨，沈微澜带着秋蘅、冬珞前往城南医馆。那里本是为贫苦百姓设的义诊之地，近日因战事归来伤兵众多，临时改为军民共治之所。
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嘈杂一片。病患呻吟、孩童啼哭、大夫呼喊混作一团。
秋蘅皱眉道：“怎的这般混乱？我昨日来时还好好的。”
沈微澜沉声道：“怕是出了变故。”
话音未落，一名小厮从门里跑出，看见沈微澜立刻跪地行礼：“沈姑娘，秋神医，快请进！今日来了十几个伤兵，症状奇怪，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
沈微澜轻轻颔首，随他入内。
医馆大厅里，十几名伤兵横七竖八躺在草席上，面色青灰，嘴唇发紫，有的甚至已经昏迷不醒。大夫们围在一旁，神色焦急。
秋蘅上前几步，蹲下身，先探其中一人脉搏，眉头越皱越紧。她又翻看另一人眼睑，轻轻嗅了嗅其口中气息。
“不对劲。”她低声对沈微澜道，“这些人都有中毒迹象，但并非寻常刀伤感染或战场毒药。”
沈微澜目光一凝：“什么毒？”
秋蘅摇头：“尚不能断定，需进一步查验。”
她转身取来银针，依次刺入几处穴位，观察针尖变化。果然，针尖泛起一层暗绿之色，隐隐带腥。
“是蛊毒。”秋蘅低声道，“而且不是中原所用之物。”
沈微澜心头一震：“你是说……西域？”
秋蘅点头：“极有可能。这种蛊毒潜伏期长，发作时以心悸、呼吸困难为主，严重者会猝死。”
沈微澜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这些人都是同一支军队回来的？”
小厮忙答：“回姑娘，他们都是前两日从北疆调防回京的，说是途中遇袭，幸存下来的人。”
沈微澜眸光一冷：“遇袭？还是被谁下了毒？”
她当即命人将所有病患隔离，并吩咐秋蘅着手解毒之法。随后，她唤来冬珞，低声交代几句。
冬珞领命而去。
医馆外，阳光洒在石板路上，热气蒸腾。沈微澜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熙攘街市，思绪却早已飞向别处。
半个时辰后，冬珞匆匆赶回，递来一份密报。
“查到了。”她低声说道，“这几日，城南码头来了个异域商队，据说是从西域而来，专做香料、药材生意。其中一人与柳若蘅有过接触。”
沈微澜接过密报细看，脸色渐沉：“看来，她早有准备。”
冬珞道：“我已经让人盯着那个商队，他们今晚会在码头仓库集货。”
沈微澜赞同地点了点头：“通知谢云峥，让他派人查抄。”
冬珞迟疑片刻：“只是……小姐真要告诉他？”
沈微澜淡淡一笑：“他虽未必信我，但他信证据。”
她望向远方，语气坚定：“这次，柳若蘅逃不了。”
暮色四合，灯火初上。
谢云峥一身玄甲，率亲卫悄悄包围了码头仓库。夏蝉早已潜入，标记路径。她靠在一棵树上，听着屋内传来的低语。
“货物已清点完毕，明日便可启程。”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那女人呢？”另一人问。
“走了，昨夜就乘船离开，只留下一封信和一面侯府船帆。”
“信呢？”
“烧了。”
“蠢货！”那人怒斥，“万一有人追来怎么办？”
“放心吧，她不会追来，她说过，戏才刚开始。”
夏蝉屏住呼吸，悄然退下，将消息带回给谢云峥。
谢云峥听罢，眼神微沉，随即挥手：“冲进去。”
士兵们破门而入，火把照亮仓库，只见满地散落的药材、香料，还有几个惊慌失措的商人。
谢云峥亲自搜查，在角落发现一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卷羊皮纸，绘着奇异符文，与毒术极为相似。
他将羊皮纸收起，正欲下令押人回营，忽听得水声哗啦，一艘船已驶离码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追！”谢云峥喝令。
几名亲卫跳上小舟追赶，奈何对方早已顺流而下，转眼不见踪影。
谢云峥立于岸边，望着水面渐渐平复的涟漪，神情复杂。
这时，一名士兵举着一块布片奔来：“将军，我们在船上发现了这个。”
谢云峥接过来一看，那是一块残破的船帆一角，绣着“双鹤衔莲”图案——正是侯府家徽。
他握紧手中布片，良久未语。
夜风拂面，带着几分凉意。
与此同时，沈微澜正在医馆查看病人情况。秋蘅已配好解毒汤剂，服下之后，多数病患病情缓解，唯有一两人仍高烧不退。
“毒性更深。”秋蘅皱眉，“恐怕不止一种蛊毒。”
沈微澜点头：“看来，这还只是开始。”
她抬头望向窗外，天边新月初升，清辉如水。
“柳若蘅虽然逃了，但她留下的东西，远比她本人更有价值。”
冬珞站在一旁，轻声问：“小姐下一步打算？”
沈微澜嘴角微微扬起：“等谢将军送上门来。”
她顿了顿，又道：“告诉春棠，即日起，加大对西域商贩的监控，尤其是那些频繁出入侯府之人。”
“是。”
夜深人静，医馆内只剩微弱烛火摇曳。秋蘅仍在熬药，沈微澜则坐在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密信，封好后交给冬珞。
“送去给太后。”
冬珞一怔：“为何是太后？”
沈微澜淡淡一笑：“有些事情，只有她才能办。”
她放下笔，望向窗外那轮新月，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踏雪归来，山河无恙。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春棠回来了。
“小姐，谢将军派人送来一卷羊皮纸，说是从异域商队那儿缴获的。”
沈微澜接过，展开一看，眼神骤然一亮。
“果然，是毒术图谱。”
她轻轻抚过纸上符文，低声道：“这一次，柳若蘅，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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