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脚步未停，左手微抬，噬魂棒自袖中滑出半寸，黑气缠绕棒身，如蛇吐信。**他目光扫过地面石板，每一步都落在符文间隙，避开那些色泽略深的区域。陆雪琪紧随其后，天琊剑横于臂前，剑尖微垂，映着冷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自腕上传来。
“左三，右二，中空。”他低声道。
她未问缘由，依言落足。下一瞬，她右脚踏下的石板边缘泛起霜纹，寒气自地底涌出，镜面般的冰层瞬间凝结，映出她自己的身影——眉目清晰，剑势已起，一剑刺来。
陆雪琪瞳孔一缩，本能欲挡，却被张小凡一把拽回。噬魂棒横扫而出，黑气轰然撞上镜面，冰层炸裂，幻影消散。碎片飞溅，其中一片划过她左肩旧伤，皮肉一紧，寒意直透骨髓。
“伤处拖了节奏。”他声音低沉，不带责备，却字字入耳。
她未答，只咬牙稳住呼吸。
张小凡将噬魂棒收回袖中，掌心泛起一层淡金佛光，轻轻覆上她后背。暖流渗入经脉，驱散寒毒，她肩头微松。
“闭眼。”他说，“三息。”
她依言闭目。
黑暗中，他指尖轻触合欢铃，铃声未响，却有一丝极细微的震颤自心口传来。他心随那微妙韵律，棒尖轻点三处石缝，地面符文应声黯淡，中央石板缓缓下沉，一枚青铜机括映入眼帘。
“破。”
一掌落下，机括碎裂，寒气退散。
陆雪琪睁眼，见他额角渗出细汗，脸色略白。
“你佛力未复，强行为我驱寒，只会伤己。”
“若你不稳，我一人走不出这通道。”他抬步向前，“你信我，便够了。”
她默然，只将天琊剑握得更紧。
通道尽头，石门半启，内里空间开阔，四壁刻满浮雕。中央一方石台，上立残碑，碑面布满封印符文，层层叠叠，如茧裹蛹。
“壁画。”她走近，剑尖轻点第一层符文。
九天玄刹之气自剑刃涌出，符文应势剥落。第二层封印亮起，反向震出一道阴寒剑气，直冲她胸口。她侧身避让，仍被余劲扫中，喉头一甜，强行咽下。
张小凡上前，欲以噬魂棒魔气破第三层，刚触符文，整面石壁猛然一震。壁画轮廓浮现，一名女子披甲执铃，立于裂隙之上，万千魂魄如雨坠落。幻音自四壁响起，低沉如咒：
“血祭归位，魂锁永寂。”
陆雪琪眼前一黑，恍惚间见碧瑶冰棺碎裂，寒气四溢，那身影缓缓睁眼，却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死寂。
“别看她的眼睛！”张小凡低喝，一掌拍在她肩头，震醒神识。
她猛然回神，剑势回护，冷声道：“是幻象。”
“是心魔。”他盯着壁画，“它知道我们怕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剑气再起，却不再强攻。张小凡取出玄火鉴，火光微弱，却带着一丝暖意。他将火源贴近符文边缘，与天琊剑气一阴一阳，交替触碰。
封印层层剥落。
壁画全显。
那女子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如生，瞳中倒映着幽冥裂隙的脉络，与他们所见的图纹如出一辙。她手中骨铃，形制竟与合欢铃相似，只是更大，更古，铃舌如骨刺，缠绕黑焰。
“修罗王。”陆雪琪低声，“以魂祭开启裂隙。”
“不是开启。”他指着壁画下方——万千魂魄坠入深渊，却被一道锁链自虚空中垂下，贯穿首魂，钉入地底。“是封印。用魂祭镇压裂隙。”
她眸光一凝。
壁画末端，刻有一幅星图，星辰排列成环，中央一点，标注古字——“永寂冰渊”。
“这条路，是来封印的，不是来打开的。”她道。
“可‘归墟引’是引我们去。”他看向冰灯，“灯是陷阱，路是死路，但向导用合欢铃的气息引我们来，他要我们看见这个。”
“为何？”
“或许，当年的封印，出了问题。”
话音未落，地面轻颤。石台边缘裂开，露出幽深坑道，内里悬满铁钉，长短不一，通体漆黑，钉尖泛着幽蓝光泽。钉阵缓缓浮动，随二人呼吸起伏，忽快忽慢。
陆雪琪气息一滞，钉阵骤然加速，嗡鸣刺耳。
“锁魂钉。”张小凡将她拉至身后，噬魂棒撑地，黑气自棒端蔓延，化作一张半圆光网，罩住二人。钉尖距面门仅寸许，却不得寸进。
“这阵，按心跳走。”他闭目凝神，感知体内脉动，又察钉阵律动，“它慢的时候，是吸气将尽，心跳最缓。”
她靠在他身后，呼吸微促，伤处寒毒未清，气息难以平稳。
“屏息。”他说，“等我信号。”
她点头。
张小凡缓缓吐尽肺中之气，心跳渐缓。钉阵随之迟滞，移动幅度缩小。就在那一瞬，他揽住她腰，一跃而起，踏过坑道边缘石台。
落地时，她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天琊剑拄地，剑身微颤。
“再撑一会儿。”他扶住她肩，“出去就安全了。”
她抬眼，见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知他强撑已久。
“你比我更撑不住。”
“但我不能倒。”他低声道，“平儿还在等娘亲回家。”
她指尖一颤，未语。
张小凡抬头，前方石门半掩，透出微光。他正欲迈步，忽觉袖中噬魂棒一震。合欢铃无声轻颤，仿佛感应到什么。
他回头看向壁画。
那修罗王的眼睛，竟似动了一下。
陆雪琪察觉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壁画依旧，唯余幽光流转。
“怎么了？”
他未答，只将冰灯熄灭，收入怀中。
“走。”他说，“别回头。”
二人扶墙而行，石门之后，是一条斜上通道，坡度陡峭，石阶残破。行至中途，陆雪琪忽觉左臂一麻，天琊剑自手中滑落半寸，剑柄撞上石阶，发出清脆一响。
张小凡立即转身，一手托住剑身，一手扶住她肘部。
“寒毒入脉，再走一步，经络会断。”他声音低沉，“你得歇。”
“不能停。”她咬牙，“钉阵已破，后面未必有更凶险的机关。”
“可你撑不住。”
她欲言，却觉喉间一紧，眼前发黑，身子一软。
他将她拦腰抱起，脚步未停。
“放下我。”
“你不重。”
“你会累死。”
“那就一起死在这通道里。”他脚步坚定，“总好过你一个人倒下。”
她闭目，不再挣扎。
通道尽头，微光渐亮。石阶终止于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与冰灯同源的符文，中央凹槽，形状如灯座。
张小凡将陆雪琪放下，靠墙而坐。他取出冰灯，欲嵌入门中。
指尖触到灯座时，忽觉一丝异样。
“归墟引”三字下方，多了一道极细的刻痕，形如泪滴。
与谷口那枚冰晶，一模一样。
他盯着那痕，良久不动。
陆雪琪睁开眼，见他神色凝重。
“怎么了？”
他未答，只将冰灯缓缓嵌入凹槽。
咔。
门缝微启。
内里寒气涌出，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香气——清冽如雪，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铃音共鸣时的微颤。
他呼吸一滞。
陆雪琪也闻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
她伸手，握住天琊剑柄。
他握紧噬魂棒。
青铜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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