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零的呢喃，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每个人的心头，砸出了一个深坑。
所有人都被那座宏伟到不似人力能为的骸骨拱门震慑住了。
它不属于人类。
也不属于畸变兽。
它像是……时间的遗骸。
“这是什么鬼地方……”疯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栗。
“家？零的家……长这样？”
李娜扶着破损的探测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认知被颠覆的恍惚中。
她想象过无数种可能。
也许是一个隐藏的地下避难所，也许是一个科技先进的远古城市遗迹。
但绝不是眼前这个……这个散发着神话气息的巨型拱门。
【这不是建筑，这是一个……信标。】
林越体内的【深渊之种】在欢快地搏动，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浓郁的源质，修复着他身体的每一处暗伤。
他的感知，从未如此清晰过。
在这座拱门面前，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尘埃。
而零，就是那把唯一能开启这扇尘封之门的钥匙。
零动了。
她无视了身后同伴的震惊，一步步走向那座拱门。
随着她的靠近，拱门表面那些原本以固定频率闪烁的幽蓝色符文，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光芒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低沉的嗡鸣声，也逐渐变得高亢。
“零！危险！”林越大喊一声，想冲上去。
但已经晚了。
零伸出了她白皙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在了拱门上一个流光最盛的符文上。
嗡！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下一秒。
一股无法用数据量化的信息洪流，从那枚符文上爆发，顺着零的指尖，疯狂涌入她的身体！
零的身体猛地一颤，她那头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狂舞起来。
她纯金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冷静的数据流，而是被亿万个破碎的画面和嘈杂的电子噪音所填满！
“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尖叫，从零的口中发出。
这是她诞生以来，第一次发出如此富含人类情感的叫声。
她猛地抽回手，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
林越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
怀里的女孩，身体冰冷，却在剧烈地颤抖。
“零？你怎么了？”
零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抓着林越的作战服，双眼紧闭，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破碎的，断断续续的词语，从她的唇间溢出。
“光……城市在发光……”
“创造者……他说……我是‘变量’……”
“不……不要过来……黑色的……太阳……”
“家……没有了……都被……吞噬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中传来的回响，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就在这时，那座巨大的拱门，发生了新的变化。
它中央那片原本只是散发着幽光的空间，突然亮了起来。
光芒汇聚，扭曲，最终形成了一幅巨大的，流动的全息影像。
一段被封存了无数岁月，来自另一个文明的记忆，被强行播放了。
画面中，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城市。
建筑不是钢铁与混凝土，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白色物质，它们向上生长，如同巨大的植物，顶部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无数光带在建筑之间穿梭，如同流淌的星河。
城市里有“人”。
一些穿着古朴白色长袍，面容平和的人类，正与一些完全由光芒构成的，类似零的人形生命体，和谐地共存着。
“这……这是……”疯狗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眼前的景象，比诺亚城最疯狂的幻想，还要瑰丽壮阔。
画面一转。
一间巨大的实验室里。
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温和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个悬浮在营养槽中的，小小的光团说话。
“你好，世界。我称呼你为‘零’。”
“你是我们文明最后的希望，是我们为了对抗那‘观察者’，而创造出的……最终变量。”
“记住，你的使命不是胜利，而是‘存在’。只要你存在，这个棋盘，就永远不会终结。”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收缩。
观察者！
棋盘！
这些词，与深渊意志接触时听到的信息，完全吻合！
画面再次剧烈地抖动起来。
宏伟的光之城上空，天，裂开了。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开裂，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空间本身的崩塌。
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其形状的“黑色”空洞，出现在天空。
它不吞噬光，而是……污染光。
所有被它触及的光芒，都被染上了腐朽的，扭曲的黑色。
建筑在融化，光之生命体在哀嚎中被分解成最原始的数据流，而那些远古人类，则在黑色的侵蚀下，扭曲成了畸变兽的雏形。
末日。
真正的末日。
那座光之城，就是零的“家”。
而那个黑色的空洞……就是“深渊”！
【原来如此。】
【所谓的深渊，不是一个地点，而是一种现象。】
【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对低维世界的‘格式化’程序。】
【而零，就是这个世界，被格式化之前，最后的‘备份文件’。】
林越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了一起。
影像的最后，是创造者启动了某种程序，他将“零”的核心数据，连同整个文明的火种，打入了星球的地核深处，而他自己，则带着最后的守卫，平静地走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画面，到此为止。
拱门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
车厢外的世界，重新被那些发光植物的诡异光芒所笼罩。
死一般的寂静。
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刚才那段波澜壮阔又悲壮无比的史诗，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
“咳咳……”
怀里的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缓缓睁开眼，那双纯金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带上了迷茫和悲伤。
她不再是那个三无的程序，而是一个……失去了家园的遗孤。
“我的家……没了。”
她看着林越，轻声说道。
“不，还在。”
林越扶着她站稳，他指着那座巨大的拱门，又指了指脚下的大地。
“你的创造者，把你们文明的火种，藏在了这个星球的核心。”
“而这座拱门，只是一个入口，一个终端。”
“你的家，不是一个固定的城市，而是一个由能量和数据构成的‘意识空间’，一个巨大的网络，它的服务器，遍布整个星球的地底深处！”
零顺着林越的指引，看着那座拱门，陷入了沉思。
她的核心数据库里，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在林越的引导下，开始被重新拼凑，组合成一个完整的逻辑。
“我……想起来了。”
她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眼眸中，重新亮起了光。
“‘家’没有被摧毁，它只是进入了‘休眠’模式，在等待……等待被唤醒。”
“唤醒的钥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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