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常的首日攻城受挫,并未让他气馁,反而激起了这位骄将的凶性。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将两万大军如同铁桶般将邢州四面围住,深挖壕沟,广立栅栏,摆出了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
每日,金兵都会派出小股部队,在不同方向进行佯攻,消耗守军的精力与箭矢。夜间,则鼓噪呐喊,制造紧张气氛,扰得守军不得安宁。更有金兵中的汉人谋士,写了无数劝降信,用箭射入城中,言辞极尽诱惑与威胁,试图瓦解守军意志。
“城中逆贼听着!韩常将军有令,弃暗投明者,赏千金,授百夫长!执迷不悟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这样的喊话,每日都在城外响起。
邢州城内,压力与日俱增。
最大的问题,是粮草。虽然攻克邢州时缴获颇丰,但城中人口众多(军民合计近十万),坐吃山空,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朱武不得不实行严格的配给制度,士卒口粮减半,百姓更是只能勉强果腹。
伤病则是另一个严峻挑战。连日守城,伤亡不断累积,虽然安道全带领医护营竭尽全力,但药材依旧短缺,许多伤兵因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而伤情恶化,甚至死亡。伤兵营内痛苦的呻吟声日夜不绝,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更令人担忧的是,城内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迹象。一些原邢州降官和富户,眼见城外大军围困,城内粮草日蹙,暗中串联,蠢蠢欲动,散布悲观言论。虽被朱武和扈成雪及时发现并弹压下去,但那股暗流,始终未曾平息。
“二哥,如此下去,恐生内变。”扈成雪向我汇报时,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尤其是那些新附不久之人,心思难测。”
我站在城头,望着城外连绵的金军营寨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正在打造更多攻城器械的工棚,心中同样沉重。守城,守的不仅是城墙,更是人心。
“传令下去,”我沉声道,“从明日起,我的口粮,与普通士卒相同。卢员外、吴学究等所有头领,皆如此例!”
“二哥,你的伤……”扈成雪急道。
“无妨。”我摆手打断,“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要让所有弟兄看到,我们与他们同甘共苦!”
此举很快传遍全军,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军心。但粮草问题,并非与士卒同甘共苦就能解决。
这一日,戴宗冒险潜回城中,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韩常正在挖掘地道!”戴宗声音急促,“方向正是北门!预计数日内便可挖通!另外,完颜杲已率主力离开燕京,不日即将抵达!其麾下兵力,恐不下八万!”
地道!完颜杲主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地道威胁,否则一旦被金兵从地下突入城内,后果不堪设想!
“墨衡!”我立刻召来匠作营管事。
“将军!”墨衡匆匆赶来,脸上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
“金兵正在挖掘地道,方向北门。你可能设法侦知并破坏?”我直接问道。
墨衡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可于城内沿墙挖掘深壕,埋设大瓮,令耳聪者日夜监听,或可判断其方位。至于破坏……或可用烟熏,水灌,甚至……以火药对炸!”
“好!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当即下令。
墨衡领命而去,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与此同时,针对日益严峻的粮草问题,卢俊义与吴用也在苦苦思索对策。
“或可组织精锐,夜间缒城而下,劫掠金军营寨?”鲁智深提议。
“风险太大。”林冲摇头,“金兵防备森严,稍有差池,便是肉包子打狗。”
吴用羽扇轻摇,目光闪烁:“或许……可从王彦身上想办法。”
“王彦?”众人一怔。
“王彦虽首鼠两端,但其境内粮草相对充足。”吴用分析道,“他可坐视我等被围,但绝不愿见我等被金兵迅速剿灭。若我等覆亡,下一个便轮到他。或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井陉,陈说利害,向其‘借粮’!”
“借粮?”石秀嗤笑,“那等墙头草,岂会借粮给我们?”
“非是白借。”吴用微微一笑,“可许以重利,例如,割让邢州周边部分缴获之州县,或承诺日后共同抗金时,以其为盟主……空头许诺,先解燃眉之急!”
这是与虎谋皮,但确是眼下唯一可能的外部补给渠道。
“谁可当此任?”卢俊义问道。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柴进。若论交际应酬、揣摩人心,非这位前朝凤子龙孙莫属。
柴进站起身,整了整衣冠,慨然道:“诸位兄弟信得过,柴进愿往井陉一行!纵是龙潭虎穴,也要为兄弟们讨些粮草回来!”
事不宜迟,柴进当夜便带着几名随从,由戴宗安排的好手护送,悄然缒城而下,消失在夜色之中。
城内城外,双方都在与时间赛跑。
墨衡的方法果然有效,不过两日,监听的地坑便发现了异常响动,确定了金兵地道的具体方位和深度!他立刻带人挖掘垂直坑道,准备实施爆破。
而城外的韩常,似乎也察觉到了城内的应对,加紧了地道的挖掘,同时,更多的攻城器械被推至阵前,新一轮更猛烈的进攻,已在酝酿。
邢州,如同一艘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我巡视着伤痕累累的城墙,看着那些面带菜色却依旧紧握兵刃的士卒,看着伤兵营中那些渴望生存的眼神,心中的那根弦,绷到了极致。
不能倒!无论如何,不能倒!
就在墨衡的爆破准备就绪,即将对金兵地道发动反击的前夜,北门方向,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韩常竟然选择了在深夜,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攻!而且,主攻方向,赫然便是我们已经发现地道、正在进行爆破准备的区段!
他发现了?!还是巧合?
“敌军攻城!全体上城!”警钟长鸣!
我抓起点钢枪,不顾安道全的劝阻,冲出府衙,直奔杀声最烈的北门!
困兽犹斗,胜负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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