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导演那句带着哭腔的“过关了！饭！管够！”，如同解除魔法的咒语，瞬间抽干了场地中央那十个“疯魔”的力气。
邓潮高举着还剩瓶底的沐浴露瓶子，金黄色的粘稠液体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和头发、脸上半凝固的泡沫混合在一起，在炽烈的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他保持着这个“加冕”般的姿势，僵硬了两秒，然后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胳膊“哐当”垂了下来，瓶子滚落在地。他长长地、带着巨大泡沫响鼻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顿下去，只剩下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陈赤赤顶着一头粉红色的脸上的表情介于狂笑后的虚脱和沐浴露辣眼睛的痛苦之间，他甩了甩头，粉红泡泡四散飞溅，有几颗粘在了旁边同样狼狈的鹿寒脸上。鹿寒面无表情地抹掉，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还在刚才那场荒诞的集体沐浴中飘荡。
陆清歌停下了铿锵的《士兵突击》誓词朗诵。他手中的麦克风还在滴着水，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和溅上的细小泡沫。他摘下眼镜，用湿透的衬衫下摆极其缓慢、细致地擦拭着镜片，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竭力维持的冷静。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波澜。重新戴上眼镜后，他看了一眼自己同样湿透、沾着不明蓝色液体（疑似洗手液）的袖口，眉头蹙得更紧了。
王保强光着膀子，健硕的胸膛和胳膊上糊满了橙黄色的沐浴露，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他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围一片狼藉的同伴和场地，那张憨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干了什么？”的茫然无措。
整个场地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混合香气——热带水果味的沐浴露、花香洗发水、薄荷洗手液……各种气味在高温下蒸腾、发酵，形成一种极具攻击性的“五哈特调”。地上流淌着五颜六色的液体小溪，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里面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泡沫。背景墙上热带雨林的图案被溅射的水渍和泡沫弄得斑驳不堪。了望台上的三个小朋友，早已停止了震惊，正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显然是憋笑憋得极其辛苦。
节目组的总导演王征宇，在经历了最初的石化、世界观崩塌和深深的无力感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职业本能。他捏着鼻梁，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对着旁边同样一脸呆滞的助理，声音沙哑地吩咐：“去……去跟泰国那边沟通……午饭……盒饭！加鸡腿！管够！赶紧！另外……”他看了一眼场地里十个散发着诡异香气、眼神涣散的“艺术品”，痛苦地补充，“找地方！立刻！马上！让他们清理干净！这味道……太上头了！”
午饭是在附近一个临时租用的、带露天水龙头和简易更衣棚的仓库解决的。盒饭确实管够，鸡腿也够大，但十位“五哈兄弟”显然没什么胃口。
更衣棚里更是哀鸿遍野。
“嘶——这洗发水进眼睛了！辣死我了！”陈赤赤捧着一盆清水疯狂冲洗着脸，粉红色的泡沫被冲掉，露出底下被刺激得通红的皮肤。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邓潮对着一个破了一角的镜子悲鸣，他那一头精心打理的头发，在被水和沐浴露反复蹂躏后，又被阳光暴晒，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凝固的、黏糊糊的板结状态，像顶着一块劣质的金色发胶嘎巴，“感觉发际线又上移了半厘米！王导！工伤！这绝对是工伤！”
鹿寒默默地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镜中自己塌陷的刘海和失去光泽的脸，偶像包袱碎了一地，眼神里充满了生无可恋。
陆清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备用衬衫，但那股混合的浓郁香气似乎已经渗透进了皮肤和头发，挥之不去。他皱着眉头，拿着湿毛巾用力擦拭着金丝眼镜的镜腿和镜片边缘，仿佛要将刚才那场疯狂的痕迹彻底抹去。
王保强默默地穿着衣服，脸上依旧带着点憨憨的茫然，偶尔抬手闻闻自己的胳膊，似乎在确认那橙黄色沐浴露的味道淡了没有。
范致意和易建联相对沉默，两人都是运动员出身，习惯了汗水，但刚才那场“泡沫洗礼”显然超出了他们对“综艺效果”的认知范畴，此刻只想快点摆脱这身香气。
王征宇看着这群蔫头耷脑、散发着“异香”的兄弟，又看看外面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拍摄场地，以及泰国合作方那边投来的、混合着惊魂未定和“你们中国人真会玩”的复杂眼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下午的拍摄任务迫在眉睫。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活力和安抚性：“兄弟们！辛苦了！上午……嗯，效果很……独特！非常棒！泰国导演那边……呃，印象深刻！印象深刻！”他避重就轻地略过上午的灾难，“下午咱们换个轻松点的项目！感受一下泰国的国粹——泰拳！”
“泰拳？”陈赤赤顶着红通通的眼睛，来了点精神，“就是电视上那种，用膝盖、肘子，打得梆梆响的那个？”
“对！”王征宇赶紧点头，“既能强身健体，又能体验文化！节目组联系了曼谷一家非常正宗、历史悠久的泰拳馆！由专业的泰拳冠军亲自指导！安全有保障！大家放心！”他特意强调了“安全”和“专业”，试图驱散上午的阴影。
提到泰拳，王征宇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人群，落在了刚刚擦好眼镜、神色恢复沉静的陆清歌身上。这位行走的百科全书，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清歌啊，”王征宇脸上堆起笑容，“你是咱们的文化担当，来，趁着去拳馆的路上，给大家伙儿普及普及，这泰拳到底什么来头？有什么讲究？让咱们学习之前，心里也有个底！”
车厢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陆清歌身上。经历了上午的疯狂和狼狈，此刻能听听陆清歌那低沉平缓、充满知识性的声音，仿佛是一种精神上的沐浴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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