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位伺候李恪的清倌人，同时愣住了。
凝香苑的姑娘，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歌舞乐器样样精通，文化素养极高。
李恪的这几句词，虽然不是完整诗篇，但用词精炼，意境营造极佳。
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一幅生动的秋景图。
更是巧妙的，将“秋香”二字嵌入其中。
显得风雅无比，绝非寻常纨绔能脱口而出的。
“好词！”
“官人好文采！”
“寥寥数语，竟有如此意境！官人大才！”
“‘秋香次第开彻’一句真是绝了！像是在说花，又像是在说人……”
东湘脸上立刻浮现出甜美的笑容，声音都比刚才软糯了十分：
“官人说的是！东湘确实俗气，秋香才好听呢！”
“奴家今晚就叫秋香！不……以后也叫秋香！嘻嘻，谢官人赐名！”
干她们这一行的，早就练就了七窍玲珑心，主打一个极致的情绪服务。
客人说啥就是啥！
李恪将众女反应尽收眼底，哈哈一笑，接过秋香斟满的美酒，一饮而尽。
“秋香，倒酒！今晚本公子高兴，定要不醉不归！”
“是！官人！”
秋香连忙又为他满上一杯，此刻她的态度已然多了几分真诚的仰慕。
她趁着斟酒的功夫，身子微微前倾，吐气如兰，试探着柔声问道：
“官人随口便是锦绣词章，不知官人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想必……定是功名在身的风流才子吧？”
她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显然是想探听这位神秘豪客的来历。
李恪端起酒杯，正要胡诌几句搪塞过去。
就在这时！
包房外的丝竹声、谈笑声、劝酒声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一个媚而不俗的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官人！各位老爷！各位大人！各位才子贵宾！大家晚上好！”
“感谢诸位贵客今夜拨冗前来，捧我们凝香苑的场！更是来为我们苏大家的出阁之喜增光添彩！”
“妾身在此，代凝香苑上下，先行谢过诸位了！”
听到这声音，李恪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好戏，终于开场了！
随着那话音刚落，中央舞台的灯光更加明亮集中了，乐声也悄然消失。
全场随之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台后方微微晃动的珠帘上。
苏妙卿，就在帘后！
珠帘轻响，微微晃动，一个穿着淡绿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走出。
丫鬟手中捧着一张宣纸，走到舞台中央，对着四方宾客盈盈一福。
刹那间，所有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丫鬟上。
小丫鬟清了清嗓子，用清脆悦耳声音说道：
“奴婢见过各位老爷、大人、各位公子！”
“感谢诸位贵客今夜前来，捧我家小姐的场！”
“我家小姐说了，今日既是出阁之喜，亦是以文会友之宴。”
“故而，今日斗诗会一共设下三个环节。”
“唯有才情卓绝，能连过三关者，方有资格成为我家小姐的入幕之宾，与小姐红烛夜话，品茗论诗。”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大堂和二楼包房，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声。
“三个环节？”
“这……这苏大家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吧？”
“看来今日想一亲芳泽，难度不小啊！”
“哈哈，正该如此！苏大家才貌双全，自然该设置门槛，筛去那些滥竽充数，德浅才薄之辈！”
“卢兄！你可是我长安诗坛的后起之秀，今日这三关，可全看你的了！若能拔得头筹，小弟与有荣焉！”
“唉，压力甚大，尽力而为吧……”
三个环节的设定，许多自恃才高者摩拳擦掌。
李恪听着外面的议论，感觉非常有意思。
待议论声稍歇，丫鬟展开手中的宣纸，朗声宣布：“我家小姐所出的第一环节的题目是——离别！”
“诗词体裁不限，格律诗、乐府诗、词牌皆可！限一炷香时间内成篇！”
“最终的结果，由楼内诸位贵宾共同品评！”
“离别？”
这个题目一出，顿时又响起一片低呼。
“这题目……看似寻常，实则不好写啊！”
“离别之情，自古皆是诗词常客，名篇佳作无数，若想出新意，超越前人，难！难！难！”
“确实如此啊！”
“写得太悲切，落了俗套；写得太超脱，又显得无情！不好把握分寸啊！”
“苏大家一上来就出这等难题，果然非同一般！”
“离别……”
李恪所在的包房内，秋香也微微蹙起了秀眉，下意识地看向李恪。
“官人，这题目不简单啊，您有把握吗？”秋香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离别么？”
李恪品着小酒，随口应付道：“被人写烂了的题材，确实难出新意！”
楼下的丫鬟此时已经命人点起了一炷细长的计时香，青烟袅袅升起。
“香已点燃，请诸位才子斟酌构思，一炷香后，会收取诸位墨宝！”丫鬟说完，便退到了一旁。
凝香苑顿时安静下来，方才的喧闹荡然无存。
所有有意角逐的文人学子都蹙眉沉思起来。
李恪看着楼下众生相，又抿了一口美酒，这才优哉游哉地对秋香笑道：
“笔墨伺候！本公子也来凑个热闹！”
“好的官人！”
秋香闻言，美眸一亮，连忙起身，从书案上取来早就备好的文房四宝。
然后将宣纸在案几上铺开，又挽起袖子，捏着墨锭，注入少许清水，开始一圈圈地研磨起来。
很快，一股淡淡的墨香在包房内弥漫开来。
等墨磨得浓淡适中，秋香将蘸饱了墨汁的狼毫笔，恭敬递到李恪手中。
然后与其他姑娘一起，好奇地围拢过来。
李恪提笔在手，略一沉思，笔尖落下，在宣纸右上角，写下了三个字：
雨霖铃
看到这三个字，围观的姑娘们轻轻咦了一声。
只见这三个字方正饱满，笔力遒劲雄浑，横细竖粗，对比鲜明。
转折处犹如金刀折戟，透着一股磅礴大气，庄重浑厚的苍劲韵味。
字体风格，与当下流行的二王书风截然不同，自成一格，极具视觉冲击力！
“官人写的一手好字！”秋香低声惊呼。
“这字……丰腴雄浑！气势恢宏！好字啊！”另一个姑娘也看得美目放光。
她们平日里见的才子不少，但能将字写出如此独特气魄的，还是头一回。
李恪淡淡一笑，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颜体”，是颜真卿开宗立派，影响深远的宗师级书法，能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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