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充满了惊喜。
他们找到了成片的马齿苋、蒲公英嫩叶、野蒜苗；采到了鲜嫩的蕨菜、木耳、松蘑；设下的陷阱也很快有了收获——两只肥硕的野兔，还有一只撞进套索的傻狍子。
背篓渐渐被填满，连王老憨那张常常板着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日头渐渐升高，林间的雾气散去。
众人收获颇丰，准备寻一处隐蔽地方稍作休整，然后返回。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准备翻过一道小山梁时。
“呜——！”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哨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响起。
“金狗，是金狗的游骑！”周瞎子那只独眼猛地一缩，低声示警。
众人瞬间色变。
只见前方山梁下，一小队约莫七八人的金兵骑兵，正勒马停住。
显然，他们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快，隐蔽！”容妍反应极快，一把将身边的小六子按倒在地，其他人也迅速趴下，躲进茂密的灌木丛中。
金兵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其中有个樵夫打扮的家伙对着这边指了指，另一个头目打扮的金兵叽里呱啦喊了几句，随即抽出弯刀，指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其余金兵纷纷下马，手持弯刀，呈扇形包抄过来，动作迅捷里透着凶狠的气势。
“糟了，被发现了……”王老憨脸色煞白，握紧了柴刀的手微微发抖。
其他几个老兵也紧张起来，毕竟多年未上战场，他们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别慌，”容妍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如同定海神针，“我有办法。”
她随着岳夫人，学习的可不只是武艺，虽然说起什么念书、治国，她比不过容与，但若是单论兵法韬略，她有自信，自家阿兄只怕也要退一射之地。
容妍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形：他们身处山坡灌木丛，居高临下。
金兵从下方包抄上来，但中间隔着一段陡坡和乱石堆。
“李叔，”容妍看向李铁拐，“你的弩，能射多远？”
李铁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五十步内，指哪打哪！”
“好，”容妍指着下方一块突出的巨石，“看到那块石头了吗？金兵要上来，必须经过石头下面，你瞄准那个领头的，听我口令！”
“明白！”李铁拐迅速架起短弩，弩箭上弦，独眼死死盯住目标，
“周伯，赵伯，钱伯，”容妍语速飞快，“你们三个，把背篓里的石头，给我狠狠地往下砸，砸他们的马，砸他们的头，别让他们轻易冲上来。”
“好，”三个老兵眼中瞬间爆发出久违的凶光，他们迅速从背篓里掏出路上捡的、用来压背篓的鹅卵石。
“小六子，狗蛋，”容妍看向两个年轻人，“你们俩，护好王头儿，准备随时撤！”
说话间，金兵已经冲到了陡坡下，他们显然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呼喝着就要往上冲。
“放！”容妍厉喝。
“嗖——！”李铁拐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出，精准地贯入冲在最前面那个金兵小头目的肩膀！
“啊！”金兵小头目惨叫一声，一个趔趄。
“砸！”容妍再次下令。
“砸死你们这群金狗！”赵老蔫怒吼一声，三人奋力将手中的石头狠狠砸下，鹅卵石带着呼啸的风声，雨点般砸向金兵！
“哎哟……！”
“我的马！”
金兵猝不及防，有人被砸中脑袋，头破血流，有人被砸中马匹，战马受惊嘶鸣，阵型瞬间大乱。
“再砸！”容妍丝毫不准备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又是一轮石头雨落下，金兵被砸得狼狈不堪，纷纷寻找掩体躲避。
“李叔，射那个拿弓的！”容妍眼尖，看到一个金兵正试图张弓搭箭。
“噗嗤！”李铁拐换了个角度，眯着眼又是一箭，精准地射穿了那金兵的手腕，弓箭脱手！
“干得漂亮！”钱二愣子兴奋地吼道。
“撤！”容妍见时机成熟，果断下令，“往左边林子撤，快！”
众人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密林深处跑，李铁拐、周瞎子、赵老蔫、钱二愣子则边撤边用石头和弩箭断后。
容妍手持一根临时削尖的木棍——她的长枪不太方便，所以没带来，垫后。
金兵见此处有如此神射手，只以为是哪里来的精兵，被石头和弩箭压制了，竟一时不敢冒进。
等他们缓过神来，重新组织追击时，容妍等人已经消失在茂密的丛林深处。
一行人不敢停留，在林间穿梭疾行，直到确认彻底甩掉了追兵，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停下。
众人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胜利的喜悦。
“容丫头，好样的，”赵老蔫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老子多少年没这么痛快过了！”
“嘿嘿，是李叔的弩箭把他们吓住了。”容妍倒是也不居功，只是嘿嘿一笑，然后连忙检查着背篓里的收获。
李铁拐抚摸着手中的短弩，独眼中闪烁着精光，难掩得意：“这老伙计，还没生锈。”
周瞎子跟着容妍仔细检查着背篓，咧嘴笑道：“嘿，野兔没跑，蘑菇也没压坏，值了！”
王老憨看着容妍，眼神复杂。
他走到容妍面前，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夕阳西下，一行人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悄然返回拒马关。
当那些鲜嫩的野菜、肥美的蘑菇、甚至还有两只野兔和一只狍子出现在火头军营地时，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我的天，这么多……！”
“还有肉，是肉啊！”
“容丫头，你们太厉害了！”
王老憨立刻指挥人手，将这些宝贵的食材处理起来。
野菜蘑菇洗净备用，野兔狍子剥皮剔骨，熬汤炖肉！
当晚，拒马关的将士们，终于喝上了久违的、带着肉腥味的浓汤。
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肉，但那鲜美的滋味，足以让疲惫的身躯重新焕发力量。
消息传到帅府。
裴旭看着桌上那份简单的报告——“火头军容妍率队出关觅食，遭遇小股金兵，击退之，带回野菜野物若干。”
他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看向一旁处理文书的容与。
容与头也没抬，仿佛没看到那份报告，但手中的笔，却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流畅地书写起来。
火头军营地，容妍正蹲在灶膛前，往火里添着柴。火光映照着她沾着烟灰却神采奕奕的脸庞。
她看着锅里翻滚的肉汤，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听着将士们满足的赞叹声，心中充满了踏实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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