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托教的神殿像是从整块黑曜石中凿刻而出，墙面上交错的符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青芒，每一块砖石都咬合得严丝合缝，连风都难钻进来半分。
外面合成兽的嘶吼声隔着厚重的墙壁传来，像是被闷在棉花里的钝响，虽仍带着令人牙酸的戾气，却终究穿不透这神殿的防御。
姜凡靠在冰凉的廊柱上，指尖划过柱身粗糙的刻痕，心里清楚，至少此刻，神殿外那些合成兽的威胁，确实能暂时压一压。
但叶无道方才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像根细针似的扎在心头。
人造人。
这个词带着金属的冷意，顺着耳廓钻进脑海，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尤其是那“极致的伪装”，简直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谁也不知道身边哪个人是披着人皮的獠牙。
姜凡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
烛火在穹顶垂下的铜链上摇晃，将一张张面孔映得忽明忽暗，有鬓角带霜的老者紧攥着拐杖，有年轻修士手按腰间法器，呼吸声混着烛花爆裂的轻响，在空旷的殿内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他瞧见角落里几个额间有竖瞳的修士，那是灵眼类神藏的标志，此刻他们正警惕地扫视全场，可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显然没发现任何异常。
“连灵眼都看不穿……”
姜凡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秦毅，对方那双重瞳正微微眯起，虹膜里的纹路像是两团旋转的星云，透着变异灵眼独有的锐利。
察觉到姜凡的目光，秦毅缓缓摇了摇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刚才已经把在场每个人都仔细看了三遍，确实没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姜凡心里一沉，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与叶无道的距离。
叶无道正对着掌心哈气暖手，见他这动作，当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喂，我还能是那劳什子人造人？你这防贼似的眼神，寒不寒碜？”
“难说。”
姜凡没抬头，指尖在地面划着圈，“对方要是能把神藏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那才真叫麻烦。”
叶无道先是一怔，瞳孔微微收缩，随即像是被点燃的篝火般猛地亮起来，手指在膝头快速敲击着：
“对啊！这茬我怎么没想到！”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神殿，“诸位，借一步说话——咱们都把神藏亮出来看看？不用全力，就露个形就行！”
人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很快有人应和：
“行啊，反正也没啥好藏的。”
“看看就看看，正好让某些藏头露尾的东西瞧瞧咱们的本事！”
随着“轰轰”的闷响接连炸响，神殿内瞬间被各色光晕填满。
有人额间裂开竖瞳，金色眸光扫过全场；
有人掌心浮现出古朴铜鼎，鼎身流转着符文；还有人背后展开羽翼，羽毛泛着金属光泽……
最惹眼的是角落里一个少年，他身前悬浮着一扇漆黑木门，门板上斑驳的木纹像是凝固的时光，透着说不出的厚重。
“一、二、三……”
叶无道数着数，指尖点过每一张脸，“一共一百零八人。”
姜凡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分成二十七组，每组四人。
我、秦毅、叶无道，再加陆梦涵一组。”
他目光扫过全场，“剩下的自己搭伙，尽快决定。”
人群里很快响起窃窃私语，有人互相招呼，有人皱眉打量着潜在的队友。
人群深处，一道垂着眼帘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唇角勾起一道几不可察的弧度。
那笑意里没有温度，像是寒冬湖面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嘲弄。
待众人分组完毕，那道身影悄然后退，贴着殿墙溜到后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阴影里。
“一群有意思的小家伙。”
恩维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响起，他抬手扯掉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瞳孔是纯粹的银色，“思维逻辑还挺健全，这样玩起来才带劲。”
指尖划过墙壁上的符文，密室的石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他闪身进去，石门又悄然合上，只留下走廊里摇曳的烛影。
回到白楼的恩维站在窗前，看着下方街道上躁动的合成兽，忽然笑了。
他打了个响指，楼下百来只合成兽像是接收到指令，嘶吼着冲向各个街道，利爪撕碎木门，獠牙咬断梁柱，整个城镇瞬间被破坏的声响淹没。
神殿内，姜凡四人正围坐在角落商议。
叶无道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城镇地图，眉头拧成个疙瘩：
“现在外面全是合成兽，硬冲肯定不行。”
“但耗着也不是办法。”
姜凡指尖敲着膝盖，“那个叫恩维的人造人能操控合成兽，他刚才在这儿待过，肯定知道咱们的底细。”
他顿了顿，没提还有另外两个人造人在追杀自己，只道，“这秘境里总共七个‘人形怪物’，个个都不好对付。”
叶无道的树枝猛地顿在地上：“七个？！”
他抬头看向姜凡，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根本不是练气期该来的地方！这秘境绝对是升级了！咱们必须马上走！”
“怎么走？”
秦毅冷冷开口，他一直觉得姜凡藏着事，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外面合成兽比刚才多了至少一倍，出去就是送菜。”
陆梦涵轻轻拽了拽姜凡的袖子，声音细弱：
“姜凡哥，那些怪物……真的打不死吗？”
她想起之前看到的合成兽，被砍断肢体还能再生，心里就发怵。
姜凡还没来得及回话，叶无道已经站起身，对着神殿里的人喊道：
“诸位，情况紧急！这秘境等级飙升，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咱们必须合力冲出去！”
人群里先是一阵沉默，随即有人喊道：
“冲出去？你说得轻巧！外面那些怪物一刀砍不死，咱们的真气耗得起吗？”
“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当炮灰，你们好趁机溜走！”
“等救援不好吗？说不定宗门很快就会派人来！”
几道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搅得人心惶惶。
姜凡眯起眼，扫过在场的人——说话的那几个声音，他刚才分组时根本没在人群里听过。
“不对劲。”
他低声对叶无道说，“有人在故意搅局。”
叶无道也反应过来，猛地提高声音：
“大家安静！这些话不是咱们自己人说的！”
可他的声音很快被更大的争吵声淹没，有人已经拔剑相向，骂骂咧咧地要找“挑事的”，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最终，只有三组人愿意跟着姜凡他们拼一把。
一组是两个防御型神藏者，一组是三个远程攻击手，还有一组是两个五感类神藏者，能提前预警。
“这样也好，人少目标小。”
叶无道清点着人数，快速分配任务，“五感类的负责警戒，防御型的顶在前面，远程的在后输出，近战的护住远程。
”他看向姜凡，“你身法好，负责殿后，随时支援。”
姜凡点头，心里却在盘算——
没有治疗类神藏，确实是个麻烦，但现在也顾不上了。
刚安排好，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像是有重型马车碾过。
神殿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得凹陷，一道庞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那是一条足有三丈长的蜈蚣，暗绿色的甲壳上布满了细密的疙瘩，每一节腹足都像淬了毒的镰刀。
最可怖的是它头部——本该是口器的位置，长着一张干枯如树皮的人脸，眼睑耷拉着，嘴唇哆嗦着，从喉咙深处挤出“杀…了…我”三个字，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跟来的三组人瞬间僵在原地，有个年轻修士吓得腿一软，手里的剑“哐当”掉在地上。
姜凡眉头一挑，体内真气瞬间运转，右掌抬起时，掌心已凝聚起一团淡金色劲气。
他手腕轻抖，劲气化作一条鳞爪分明的小龙，带着破空的锐啸扑向人脸蜈蚣。
小龙刚一接触到怪物，就猛地炸开，金色气浪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将蜈蚣包裹。
只听“咔嚓”几声脆响，那坚硬的甲壳如同纸糊般碎裂，怪物在劲气绞杀下化作漫天碎肉，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神殿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姜凡，又看看地上的碎肉，半天说不出话来。
姜凡收回手，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忍不住吐槽：
“就这？你们之前被这种货色追得躲进神殿？”
他是真没想到，这些合成兽看着吓人，战力竟这么拉胯，还不如中央政府那些独眼白皮耐打——
至少人家数量多，堆也能堆死人。
那掉了剑的年轻修士张了张嘴，脸涨得通红，最后憋出一句：
“它、它刚才还会喊‘杀了我’……太吓人了……”
叶无道轻咳一声，打破尴尬：
“行了，别愣着了！姜凡这招能快速解决合成兽，咱们按计划走！”
他心里却暗自咋舌——姜凡这实力，哪像是练气期？刚才那掌劲里的龙气，分明带着筑基期的威压。
姜凡没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是看向门口，眼神沉了沉。
第一只合成兽解决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恩维既然放它们进来，就绝不会只派这种货色。
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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