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小区的。
五年。
整整五年。
他用尽了整个青春，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明天。他以为只要自己成功了，只要那首歌火了，就能换来她肯定的回眸。
可现实，却给了他最残忍的一击。
下个月十八号。
他走到江边，江对面，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cbd，霓虹闪烁，每一扇窗户后面，似乎都在上演着别人的幸福。
他忽然想笑。
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愚蠢。
他掏出手机，点开蜂鸟音乐，置顶的开屏广告，依然是他那张略带沧桑的脸。
《我用青春赌明天》。
多讽刺的歌名。
他点开评论区，那条被顶到最高的评论，依旧是她留下的。
【小跳，对不起。】
他看着那五个字，眼眶一热，积蓄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他蹲在地上，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放声痛哭。
为什么不再等一等？
只要再等一天，他就能带着一百五十万，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为什么……”
他一遍遍地问着，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输了青春，输了爱情，不能再输掉自己。
他要写一首歌。
一首只属于他和她的歌。
一首送给她，也送给自己的“贺礼”。
【熟悉的街，熟悉的脸……】
【你陪了我五年，我们赌赢了明天……】
【却输在了昨天……】
【红色的请帖，我的心在滴血……】
【为什么不能再等一天……】
【下月十八号，新娘是你，新郎却是他】
一句句歌词，一个个音符，像是早就刻在了他的灵魂里，此刻被血和泪水浸泡着，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必须回去！
他要立刻把这首歌写出来！
马小跳像疯了一样，冲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那个他现在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
同一时间，苏晴回到了自己家。
一开门，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晴晴回来啦！”苏母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脸上堆满了笑容。
苏父则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女儿，手里还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
“爸，妈，我回来了。”苏晴换了鞋，心里暖洋洋的。
“快，洗手吃饭，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
饭桌上，父母一个劲地给她夹菜，把她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却对她工作的事情，绝口不提。
苏晴知道，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刘明辉被查的事情，在业内肯定已经传开，她辞职的消息，瞒不过他们的。
她越是表现得轻松，父母眼底的担忧就越浓。
吃完饭，苏母终于忍不住了，拉着苏晴的手，小心翼翼地问：“晴晴啊，工作上的事……别太往心里去。辞了就辞了，是那个公司没福气！咱家闺女这么优秀，到哪儿找不到好工作？咱不着急，先在家歇歇。”
“对对对，”苏父也连忙附和，“你妈说得对。钱什么时候都能挣，身体和心情最重要。要是钱不够花，跟爸说！”
看着父母那既心疼又故作坚强的样子，苏晴心里又酸又暖。
她摇了摇头，脸上绽放出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难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这么一笑，苏父苏母的心反而更沉了。
完了，这孩子，不会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上……出问题了吧？
“我找到新工作了！”苏晴没注意到父母的异样，兴奋地宣布。
“新工作？这么快？”苏母一愣。
“也不算工作，算是创业吧。”苏晴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加入了一个叫‘梦想收容所’的地方，在那儿租了个工位，自己接单干！”
梦想收容所？
这是什么古怪的名字？听着怎么跟那些专门骗年轻人的组织似的？
苏父苏母对视一眼，心里的警铃拉到了最响。
“我跟你们说，我可厉害了！”苏晴献宝似的拿出手机，给父母看自己的收款记录，“我第一天就挣了五百块！然后那个雇主觉得我设计得特别好，又追加了七十张插画，总共三万五千块！”
“你看，这是预付款。等我再有两天，把剩下的画完，钱就都到手了！”苏，晴越说越兴奋，完全没发现父母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凝重。
三天，三万五？
这哪是设计，这是印钞票吧！
“晴晴啊……”过了半天，苏父终于说道，“你说的这个……‘梦想收容所’，它……正规吗？你别是……被骗了吧？”
“怎么会！”苏晴想也不想地反驳，“我们老板人可好了！”
“而且啊，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雇佣关系……”
可苏晴越是这样说，她爸妈就越觉得她应该是被人骗了。
……
城西的一家家常菜馆里，赵德柱一家三口，也正吃得其乐融融。
“来，老公，多吃点肉，看你这几天都瘦了。”妻子心疼地给赵德柱夹了一大块红烧肉。
女儿也在一旁，用稚嫩的声音说：“爸爸是超人，挣钱给囡囡买新裙子！”
赵德柱看着妻女的笑脸，感觉这半辈子吃的苦，在这一刻都值了。
自从他进了梦想收容所，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好。妻子不再唉声叹气，脸上有了笑容，出门都敢抬头挺胸了。
“老赵，”妻子喝了口汤，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看，我现在天天在家也闲着，要不……我也去你们那个‘梦想收容所’看看？你也给我租个工位，咱俩一起干。多一个人，不就多一份收入嘛。”
赵德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放下筷子，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你去那儿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冷硬，“我挣的钱，还不够你花吗？”
妻子被他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连忙解释：“不是，老赵，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微微泛红。
“在你被公司优化之前，你一个月拿那么多钱，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可你突然没了工作，家里天都塌了。那种睁开眼就愁房贷车贷，连菜场买菜都要算计半天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我也想……为这个家多出一份力。”
赵德柱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他知道妻子说的是实话。
但他能让她去吗？
……
城市的另一头。
张小北并没有去网吧开黑。
他提着一条刚买的大活鱼，手上还拎着一条好烟和一包上好的龙井，回到了自己家。
父母看到他，都愣住了。
“爸，妈，我上班了。”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父母高兴得手足无措，母亲赶紧接过鱼，念叨着“晚上加菜”。
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看着桌上的烟和茶，眼眶竟有些泛红。
他从柜子里拿出酒杯，又拿起了酒瓶。
“来，小北。”
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前所未有的认可。
“今天，陪爸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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