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刮过城墙,吹得艾琳的披风紧贴后背。她站着没动,右手还搭在剑柄上,指尖能感觉到金属的凉意。营地里没人说话,火把一排排立着,光在风里晃,映出她脚前的一小片地。
她没看脚下,只盯着北方。那里黑得像泼了墨,连星月都看不见。可她知道,敌军就在那片黑暗里,等着天亮。
肩膀上的伤又开始疼了,一阵一阵地抽。她没去碰它,也没调整姿势。疼能让她清醒。刚才走过的那些帐篷,那些插在地上的兵器,老兵脸上的疤,新兵发抖的手——全都还在她脑子里转。
但她不能想这些。
她闭上眼。马尔科的脸先冒出来。那个总在铁坊打铁的老头,冬天咳得厉害,却坚持把最后一块盾板做完才倒下。他死前说:“别让人抢走炉子。”后来粮仓起火那晚,托姆守在哨塔不退,被箭射穿胸口,手里还攥着鼓槌。还有莉莎,病倒在雪夜里,临死前只问了一句:“明年麦子能收吗?”
一个接一个,名字从记忆里浮上来。她没数有多少个,也不记得全了。只知道每一个,都是为了这片地死的。
睁开眼时,呼吸稳了些。
她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里等战事。三年前守东坡,她带十二个人堵住山口,整夜没合眼。去年烧粮仓,她追敌三十里,回来时靴子都被血浸透。每一次她都觉得撑不住了,可还是站到了现在。
这次不一样。
对面来了正规军,有鹰头旗,有重甲队,还有不知道多少藏在暗处的伏兵。他们不是来抢粮,是来灭名的。要把村子抹掉,把所有人变成逃荒的流民,把这三年建起来的一切踩进泥里。
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左臂的伤口裂开了,血慢慢渗出来,顺着袖子往下流。她没管。身体的痛比不过心里的压着的东西。她怕的不是打不过,是万一败了,那些人换来的安稳日子,又要没了。
风更大了。她解下披风,重新裹紧肩头。动作很慢,但没停。然后抬起左手,轻轻按在城砖上。石头冰凉,硌着掌心。她就靠着这点感觉,把自己钉在这儿。
她想起刚逃出旧领地那会儿,身上只剩一件破衣,走在雪地里,一步一滑。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后来她带着一群人开荒,挖渠,盖屋,一点一点把荒地变成田。有人不信,说她疯了。可她做了。再后来北郡的人来骚扰,她组织巡逻,建了望塔,教村民用弓。他们一点点强起来。
现在轮到她守住这一切。
远处传来一声低响,像是木头断裂的声音。她立刻抬头,看向边界方向。没有火光,也没有人影。可能是树枝被风吹断了,也可能是敌军试探的脚步。她没下令查探,也没叫人。这个时候,任何动静都会惊动全营。她要的是静,不是乱。
她慢慢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石头不大,边缘锋利。她拿它在城砖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白痕。很小的一道,明天太阳出来就会被踩平。但她记住了位置。
这是她的标记。
她直起身,再次望向北方。黑暗还是那样浓,可她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是因为她的心不再乱跳了。愤怒、担忧、回忆、恐惧——全都被压下去了,沉到底,像井里的泥。
她现在只想一件事:等天亮。
只要她还站着,敌人就得一步一步地打过来。每一步都要流血,都要付出代价。她不会冲出去迎战,也不会下令死守到底。她要让对方知道,攻下这里,不等于结束,而是麻烦的开始。
她松开握剑的手,又缓缓收紧。剑柄上有几道刻痕,是之前战斗时留下的。她没去数,但记得每一刀是怎么砍上去的。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很轻,是巡逻的士兵。那人走到她身后五步就停了,没说话,也没靠近。过了几秒,转身走了。她知道是谁,没回头。
营地依旧安静。磨刀的声音早停了,弓弦也检查完了。所有人都在等,像她一样。不同的是,他们还能睡一会儿,能靠在墙边闭眼。她不能。她是最后那道防线的眼睛。
她摸了摸腰间的水囊,没打开。喉咙干,但她不想喝。喝水会让她想上厕所,离开这个位置哪怕一分钟都不行。她宁愿渴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边仍黑,可风小了。空气变得厚重,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她抬头看了看星位,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她开始回想今天的部署。西林隘口埋了三排陷坑,上面盖草。东坡安排了两队弓手,藏在岩缝里。北望塔加了双岗,传令兵随时待命。药箱分到各队,每个小组配一名会包扎的妇女。陷阱区撒了铁蒺藜,连夜间巡路的小道都改了三次路线。
她确认过所有安排,一遍,两遍,三遍。没人出错,也没人质疑。大家都知道要来了,所以做得格外仔细。
可她还是担心。
不是怕计划漏了什么,是怕人撑不住。一千多人里,有三百是新兵,没真正杀过人。还有些老人和孩子留在后村,万一前线破了,他们怎么办?
她甩掉这个念头。不能想退路。一想,心就软。
她重新把手放回剑柄。这一次,手指不再发僵。她低头看了眼左臂,血已经凝了,在袖口结成一块硬痂。伤口还在疼,但不影响拔剑。
她忽然想到,如果她死了,谁来接手?李伯年纪大了,张满只会打铁,副将有勇无谋。她没培养接班人。这不是疏忽,是不敢想那一天。
但现在,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她可能活不到战后。
她抬起头,对着黑暗说了一句:“我还在。”
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不是说给谁听,是说给自己。确认她还站着,还清醒,还能做出决定。
她把剑从土里拔出来,重新佩好。然后解开披风,叠成方块,放在城砖内侧。这样万一要动手,不会被缠住腿。
她站直了身体,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垂在身侧,眼睛一直看着北方。
天快亮了。
第一缕灰白的光从地平线底下透出来,照在她的脸上。她没眨眼,也没动。
就在这时,北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短促的号角。
她立刻抬手,按住了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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