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由混沌神木打造的大门,在古仙儿的眼前,带着一种无可挽回的决绝,一寸一寸地,缓缓合拢。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山巅被无限放大,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哀鸣,碾过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吱呀——”
这一声轻响,尖锐得刺耳,仿佛不是响在空气里,而是直接刮擦在她的神魂之上。
最后,是“砰”的一声沉闷巨响。
这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落在她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
浪头打来,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也彻底拍碎,沉入无底深渊。
仿佛天与地的隔绝,从此清浊分明,永无交汇。
仿佛阴与阳的断离,从此生死两茫,再无轮回。
那扇门,像一道无情的天堑,将苏夜那伟岸如山、深不可测的身影,将林初颜那依偎在他怀中、娇媚入骨的姿态,以及那一份独属于胜利者、刺眼无比的温存与旖旎,尽数锁在了里面。
门缝最后消失的那一瞬,她似乎还捕捉到了室内流淌出的、混合着混沌气息与太阴清冷的暖光,以及那若有若无、却足以让她疯狂的暧昧余韵。
也将她古仙儿的全世界,她数百年来唯一的信仰与寄托,彻底关在了外面。
门外,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死寂。
与她。
一个被剥夺了一切,连眼泪都仿佛冻结在眼眶里的失败者。
还有那一道,由她最敬爱、最倾慕的师尊亲口降下的,名为“百年禁足”的法则囚笼。
这囚笼无形无质,却比世间最坚硬的玄铁更加冰冷,更加牢固,将她牢牢钉在了这片耻辱之地。
主峰之巅,风声鹤唳,卷动着破碎的云絮,也卷动着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
那些先前还肆无忌惮用神念窥探于此的长老、弟子,早已在苏夜现身、展现无上帝威的那一刻,便如潮水般,带着无尽的惊恐与敬畏,仓皇退去。
没有一个人敢停留片刻,生怕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因果。
没有一个人敢私下议论,唯恐那雷霆之怒会跨越虚空降临己身。
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对这位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失势跌落尘埃的大师姐,说上半句安慰的话,递上一方拭泪的绢帕。
宗主的态度,就是青云宗唯一的天意!
是这片苍穹下不可违逆的意志!
此刻的天,无疑是晴朗的,是归属于二师姐林初颜的。
谁敢逆天而行?
那与自取灭亡何异?
李长剑远远地,隐在云层之后,复杂地看了一眼那道被法则锁链隐隐束缚、孤寂而绝望的金色身影。
那道曾经光芒万丈、令同代难以企及的身影,此刻却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无奈与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凉。
他摇了摇头,身影一闪,不再有丝毫留恋,也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一个小小的外门执事,能侥幸在之前的冲突中保全自身已是万幸,还是离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踏足。
很快。
整座喧嚣过、激战过的山巅,便真正只剩下了古仙儿一人。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跌坐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仿佛一尊,被最顶尖的匠人抽走了所有灵魂与生机,只留下完美躯壳的,绝美雕塑。
金色的神血,从她破裂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缓缓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在身下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溅开一朵朵凄艳而诡异的血花,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黯淡的光泽。
冷。
刺骨的冷。
并非这山巅呼啸的夜风所致,而是一种从心脏最深处弥漫开来,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冻结血液,凝固神魂的心死的冷。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般,回放着刚才那短短片刻却足以颠覆她一生的画面。
师尊那只,曾经只会轻抚她头顶以示嘉许,此刻却无比自然地揽住林初颜纤腰的大手,那动作中蕴含的占有与亲昵,刺痛了她的眼。
林初颜将脸颊贴在他坚实胸膛上,侧过头来时,那个毫不掩饰的、带着得意与怜悯的胜利者微笑,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
以及,最后,师尊看向她时,那平静无波,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近乎于冷酷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甚至没有失望,只有纯粹的、上位者对忤逆者的漠然与惩戒。
“禁足仙凰殿废墟,面壁思过百年。”
那淡漠的声音,如同天道律令,再次在她识海中炸响。
百年……百年!
哈哈……
古仙儿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沙哑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干笑,笑声在这空荡的山巅回荡,显得格外渗人。
对于拥有漫长寿元的修士而言,百年光阴,或许真的只是弹指一挥间,一次短暂的闭关而已。
可对于一颗已然破碎、浸满毒汁的心而言,百年……是比无间地狱还要漫长,还要黑暗的无尽煎熬!
每一息,每一刻,都将是在回忆的烈焰与嫉妒的毒牙中翻滚!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手支撑着地面,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瞬间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仙凰虚影被强行捏碎带来的反噬,本命精血的严重受损,神魂因剧烈冲击而产生的震荡裂痕,这一切都让她虚弱不堪。
可奇异的是,这些肉体与神魂上的创伤,加在一起,那锥心刺骨的疼痛,都比不上她心上那道被最信任、最爱慕之人亲手划开的伤口的,万分之一!
那是一种空荡荡的,仿佛整个胸腔都被掏空的虚无之痛。
她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再去看向那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寝宫大门一眼。
她怕自己再看一眼,那强撑着的、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会彻底崩溃,她会像真正的疯婆子一样,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去,然后被那无情的力量碾成齑粉。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更加浓郁的血腥味,才猛地转过身。
迈开了,如同灌满了万载玄铁般,沉重如山峦的脚步。
一步。
两步。
脚步虚浮,身形踉跄,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走向那片,属于她的,名为“仙凰殿”的废墟,走向那座,由她亲口获得的,名为“面壁思过”的活人坟墓。
金色的裙摆拖曳在染血的地面上,划过一道蜿蜒而狼狈的痕迹,如同她此刻的人生轨迹。
……
仙凰殿。
不,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殿了。
昔日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殿宇,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狼藉的土地,与无数或坍塌、或断裂的墙壁与残垣。
几根勉强屹立的主柱,也被熏得漆黑,上面还残留着仙凰神火灼烧过后,那股独特而暴躁的炙热气息,混杂着木石焦糊的味道,在夜风中弥漫。
这里,曾经是青云宗除宗主寝宫外最辉煌的建筑,是师尊当年亲手为她选址,耗费无数天材地宝,亲自督建而成的家。
是她古仙儿在宗门内地位与荣光的象征。
如今,却被她自己,在极度的愤怒与绝望之下,亲手引动本命神火,焚毁殆尽。
一如她那份,自以为是、却被现实轻易击得粉碎的,可笑的骄傲与坚持。
废墟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大片大片扭曲的阴影,张牙舞爪,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失败。
古仙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那些焦黑的木炭和碎裂的琉璃瓦砾,走到废墟的中央,那片曾经是她寝殿核心区域的地方,缓缓坐了下来。
身下尖锐的碎石,透过薄薄的裙料,硌得人生疼。
可她,却仿佛毫无知觉,所有的感官都已经被内心巨大的痛苦所屏蔽。
她就那样呆呆地坐着,蜷缩着身体,任由山巅愈发凛冽的冷风,如同刀子般吹拂着她凌乱沾血的金色发丝,吹干了她脸上早已纵横交错的泪痕与血污。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一点一滴地流逝,缓慢得令人心焦。
从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被夜幕吞噬,到天边升起那轮冷得像是巨大冰块的明月,再到月过中天,洒下森然寒凉的清辉。
古仙儿那双原本如同燃烧着金色火焰、顾盼生辉的凤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没有任何光彩的灰白,倒映着满目疮痍,如同她的内心世界。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这个认知,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的心脏上,不断收紧,让她窒息。
为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空荡死寂的心湖中,执着而痛苦地质问自己,质问这无情的天道。
究竟是,为什么?
论资质,她是万载难逢的上古仙凰体,公认的仙阶资质,足以傲视同代,不输给这世间任何人!
论感情,她是师尊座下开山大弟子,是陪伴师尊从微末走到辉煌最久的人,数百年的师徒情谊,点点滴滴,难道都是假的吗?
论付出,她为了宗门的威名与发展,无数次下山历练,浴血搏杀,斩妖除魔,身上暗伤无数,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只为了能听到他一句淡淡的赞许!
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赢的人,不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林初颜?
那个数百年来,只会怯生生地跟在自己身后,用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软软地叫着“大师姐”的女人!
那个平日里在人前总是装得清冷孤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高洁不可方物的女人!
那个……背地里却只会用这种下作无耻手段的,彻头彻尾的贱人!
“我与师尊,昨夜只是在探讨大道。
”“我们以身为鼎,以本源为柴,神魂交融……”
“这,是修行。
”林初颜那故作平静,实则充满了炫耀与挑衅的,云淡风轻的话语,再一次,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神魂记忆之上。
修行?
呵呵……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多么清新脱俗的借口!
将男女之间最私密、最不堪的苟且之事,包装上“探讨大道”的光鲜外衣,这简直是古仙儿听过最可笑、最无耻的谎言!
“大师姐,你火气这么大。
”“是昨夜……没有被师尊滋润吗?”
而那句轻飘飘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诛心之言,更是如同一根淬了剧毒的尖刺,狠狠地,深深地,扎进了她的神魂最深处,并且还在不断往里面注入嫉妒、怨恨与不甘的毒液!
让她每每想起,都痛得浑身痉挛,恨不得将世间一切都毁灭!
“我就是馋师尊的身子。
”“我不仅馋他的身子,我还馋他的道,馋他的神魂,馋他的一切。
”“而你呢?”
“你口口声声说爱师尊,却连踏出这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你所谓的爱,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你根本……配不上师尊。
”配不上……
配不上……
配不上!!!
这三个字,化作了亿万魔音,在她耳边疯狂回荡,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道心!
是啊,她输掉了师尊,输掉了地位,输掉了尊严,最后,连她自以为最纯粹、最高洁的爱恋,也被对方贬低得一文不值,成了可笑的占有欲!
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轰!!!
古仙儿那死寂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开始酝酿,滚动着炽热而危险的岩浆!
那岩浆,是由嫉妒的火焰,不甘的毒汁,怨恨的脓液,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混合而成!
是啊。
她为什么会输?
不是输在资质不如人,不是输在感情不够深。
是输在了……她那可笑的,所谓的矜持与骄傲!
输在了她那可悲的,循规蹈矩!
她还在像个怀春少女般,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师尊的回应,还在幻想着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她还在用世俗的礼法、师徒的界限来束缚自己!
可林初颜呢?
林初颜这个贱人,她直接掀了桌子!
她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她抛弃了所有的羞耻心与道德枷锁,用最直接,最原始,最……不要脸的方式,强行将自己,烙印在了师尊的道心与身体之上!
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宣告了她的胜利!
而师尊……师尊他……竟然接受了!
他不仅接受了,他还食髓知味,反过来,维护那个逆徒,惩罚自己这个“不懂事”、“胡搅蛮缠”的受害者!
凭什么?!
这到底是凭什么?!
难道说,男人终究是抵不过这种主动投怀送送的诱惑吗?
难道说,她数百年的陪伴与付出,还比不上那一夕的欢好吗?!
嫉妒的火焰,不甘的毒汁,怨恨的岩浆……在古仙儿的心底,疯狂地,翻涌,沸腾!
冲撞着她理智的堤坝!
她以为自己在这接连的打击下,心已经死了,变成了一潭不会再起波澜的死水。
可现在她才发现。
没有。
不但没有死,反而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在养分剧毒的土壤里,催生出了……更加恐怖,更加扭曲,更加疯狂的,执念之芽!
并且这株毒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茁壮成长,即将开出罪恶的花朵!
林初颜……
你今天,给我古仙儿,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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