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议事厅的铜鹤香炉中，龙涎香正腾起淡青色烟缕，缭绕在刻着“李氏祖训”的紫檀屏风上。肖河垂眸坐在二长老李玄通的席位上，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枚棱角温润的玉佩碎片——九黎盟图腾的残角，暗金色纹路在袖底微光下流转，隐隐与他腕间若隐若现的因果印记共鸣。
这具易容皮囊是三日前在城郊废祠“借”来的，肖河甚至复刻了李玄通右眉尾那颗淡褐色痣。此刻他眼睑微抬，眸光透过茶盏蒸腾的热气，精准捕捉到主位上李傲天按在扶手上的指节骤然收紧。方才那声“私通九黎盟”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砸在厅中死寂的空气里，三长老李玄山脸色已从涨红转为铁青，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动。
“大哥，”肖河开口了，声线刻意压低，模仿着李玄通惯有的沙哑，却在尾音处暗藏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三弟书房的‘血誓符’，上月我替你送古籍时，似乎见他……”他顿住话头，指尖轻叩茶盏边缘，暗金色的因果印记如活物般在茶汤中游走，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流光，悄无声息没入李傲天眉心。
这是“因果引”，最低阶却最阴损的术法。不需伤人筋骨，只需在目标心念动摇时植入一丝疑虑，便能如藤蔓般缠绕滋生。肖河算准了李傲天的疑心病——这位家主刚愎自用，最恨属下阳奉阴违。他眼角余光瞥见李玄山腰间的玉佩突然发出微弱红光，那是九黎盟信物特有的反应，心中冷笑更甚。
“血誓符？！”李傲天猛地拍案而起，玄铁桌面应声裂出蛛网般的纹路。那是李家禁止使用的禁术符，需以心头血和仇家毛发炼制，一旦催动便是不死不休的诅咒。“李玄山！你竟敢用此等歹毒之物咒我？！”
“大哥明鉴！”李玄山惊得踉跄后退，袍袖扫翻了身侧的香案，铜炉砸在青砖上迸出火星，“那符是去年围剿魔道余孽时缴获的，我一直锁在密室，何曾用来……”他话未说完，便见肖河袖中滑出半张泛黄的符纸，正是血誓符的残片，上面还沾着几点暗红血迹。
“三弟何必否认，”肖河站起身，缓步走向李玄山，玄色长袍在地面拖出无声的影子，“上月廿三，你书房暗格第三层，我亲眼见你将这符与九黎盟的联络信放在一处。”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每说一句，李玄山的脸色便白一分。
突然，李玄山腰间玉佩红光大作，一股腥甜的魔气猛地从他周身爆发！他惊怒交加，指着肖河厉喝：“你不是二哥！你的气息……”话音未落，他已抽出腰间软剑，剑刃裹挟着凛冽剑气直刺肖河面门。
好快的剑！肖河瞳孔微缩，却不闪不避。在剑尖离面门三寸时，他左手并指如剑，猛地点向李玄山手腕“阳溪穴”，右手成爪，竟直接抓向剑身！“叮”的一声脆响，他指尖溢出的暗金色灵力与剑身魔气相撞，爆发出刺目火花。
“果然是你勾结九黎盟！”李傲天怒吼着拍出一掌，浑厚的灵力如排山倒海般压向李玄山。他虽对“二哥”的突然出手有些疑惑，但此刻李玄山魔气外泄，已是百口莫辩。
肖河趁势向后急退，袖中因果印记再次流转，这一次，他将一缕灵力注入李玄山脚下的青砖。“轰！”地面突然炸开，李玄山重心不稳，硬生生挨了李傲天半掌，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议事厅的石柱上。
“大哥！他才是奸细！”李玄山挣扎着嘶吼，目光死死盯住肖河，“他刚才用的是……是魔道的因果术！”
肖河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三弟，你怎能血口喷人？为了脱罪，竟污蔑为兄修习魔道？”他转向李傲天，痛心疾首道，“大哥，小弟跟随你数十年，何曾有过二心？倒是三弟，私藏九黎盟信物，又擅用血誓符，如今更是……”
他话未说完，李玄山突然爆发出狂笑：“哈哈哈！李傲天！你瞎了眼！看看他的耳朵！二长老左耳有颗朱砂痣，他没有！”
空气瞬间凝固。李傲天猛地看向肖河左耳，果然光洁一片！肖河心中暗骂一声，百密一疏，竟忘了复刻李玄通的朱砂痣！但他面上依旧平静，甚至勾起一抹冷笑：“三弟，事到如今，还要用这种拙劣的谎言混淆视听吗？”
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屈指一弹，方才藏在袖中的九黎盟玉佩碎片如暗器般射向李玄山，碎片上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竟在李玄山胸前烙下一个模糊的图腾印记！
“你看，这便是你私通九黎盟的铁证！”肖河朗声道，同时身形一晃，已欺近李傲天身侧，低声道，“大哥小心，他要灭口！”
李傲天本就疑心极重，此刻见“铁证”确凿，又听“二哥”提醒，想也不想便再次拍出一掌。这一次，掌风裹挟着杀意，直取李玄山心口。肖河冷眼旁观，暗中运转灵力，随时准备在李玄山濒死时补上一刀——他要的不是李玄山死，而是让他活着承受无尽的猜忌与折磨，让李家的内斗彻底失控。
就在此时，议事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杏黄裙衫的少女快步闯入，正是李家最小的天才弟子李嫣然。她手中捧着一枚传讯玉简，见到厅内景象惊得花容失色：“家主！二伯！三伯他……”
肖河眸光一闪。这李嫣然是李玄通的亲孙女，天生灵体，若能收入麾下……他压下念头，适时露出一丝“关切”：“嫣然，何事如此慌张？”
李嫣然定了定神，将玉简递给李傲天：“南疆传来消息，九黎盟圣女已率人北上，声称要……要取回‘失落的图腾’。”
“失落的图腾”四字一出，肖河袖中的玉佩碎片突然发烫。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目光扫过李嫣然腰间悬挂的一枚银铃——铃身上刻着细碎的藤蔓花纹，竟是南疆妖族常用的“听风铃”。
有意思。肖河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九黎盟圣女，南疆妖族，再加上李家这滩浑水……看来这修真界的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他需要更强的力量，更精妙的术法，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世界里走到最后。
他想起方才与李玄山交手时，对方剑招中隐约流露的体术轨迹，那是上古巫族的“奔雷步”残篇。而自己施展的因果术，不过是魔道基础法门，若想飞升天界，必须寻到更顶级的功法。
李傲天看完玉简，脸色铁青。他狠狠瞪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李玄山，又看向“忠心耿耿”的“二哥”，沉声道：“先将老三关入地牢，严加看管！二哥，你随我去前厅，应付九黎盟的人。”
“遵命。”肖河躬身应下，垂眸时掩去眼底的精光。李傲天终究是信了他，或者说，选择了相信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这场内斗，他已胜了第一步。
他跟在李傲天身后走出议事厅，晨光刺破薄雾，照在他身上，却仿佛无法驱散他周身的暗影。路过石柱时，他“不经意”地踢了踢地上的碎砖，一块染着暗金色灵力的砖屑滚入墙角——那是他方才催动因果印记时留下的痕迹，很快便会被晨露腐蚀殆尽。
远处，李嫣然望着肖河的背影，秀眉微蹙。她总觉得这位“二伯”今日有些不同，眼神里的冰冷，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她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听风铃，铃声轻响，引来一只停在檐角的墨色小鸟，小鸟喙中叼着半片枫叶，枫叶上用朱砂写着一个“肖”字。
肖河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看来，他的身份，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也好，这潭水，越浑才越有趣。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那里云层翻涌，隐约有雷霆低吼。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肖河，将在这场风暴中，踏碎因果，斩破虚妄，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飞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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