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的吠声由远及近，混杂着胡骑粗野的呼喝与马蹄踏碎枯枝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锁链，勒紧了山洞中每一个人的心脏。
林辞强行站直的身体微微摇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寸肌肉、每一道经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警告他这具身体已濒临极限。但他眼神中的平静与坚定，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沉。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挣扎，光与暗在意识深处的拉锯，让他对自身、对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
“不能硬拼。”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伤势未愈，你们人数太少，正面冲突十死无生。”
沈青折紧握剑柄，看着洞外隐约晃动的火光，急声道：“可这山洞是死路，我们已被包围！”
“谁说是死路？”林辞目光扫过山洞内侧一片看似寻常的岩壁。他之前意识模糊时，玉玺对地脉的微弱感应曾捕捉到，那后面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空气流动。“那里，可能有裂隙或暗河。”
他走到岩壁前，手掌贴上冰冷潮湿的岩石，闭上双眼，将刚刚恢复的、米粒大小的黑色气旋催动到极致，同时引动了那一丝更加坚韧的“薪火”意念。这一次，他不是用蛮力，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微的感知，去“倾听”岩石的脉络，去“触摸”其后可能存在的空隙。
玉玺之力赋予他超越常人的感知，而“薪火”意念则让这份感知更加敏锐、更具穿透性。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指向岩壁左下角一处布满青苔的凹陷：“这里！力量集中攻击此处！后面是空的！”
没有时间犹豫！沈青折与那名受伤的义军汉子对视一眼，同时运转内力，拳掌齐出，狠狠轰向林辞所指之处！
“轰！”
碎石飞溅！岩壁被轰开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窟窿，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凉风从中透出！后面果然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狭窄天然裂隙！
“快！依次进入！”林辞低喝，自己却退后一步，挡在洞口。
“林公子，你先走！”沈青折急道。
“别争！”林辞语气斩钉截铁，“我需要断后，掩盖痕迹！你们先走，在裂隙另一端等我！快！”
他的眼神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沈青折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之时，一咬牙：“你答应我，一定要跟上来！”
“一定。”
沈青折不再犹豫，率先钻入裂隙，那名义军汉子紧随其后，其他几名护卫也依次迅速进入。
就在最后一名护卫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刹那，山洞入口处，火光猛地一亮！几名胡兵牵着狂吠的猎犬，已然冲了进来！
“在这里！”胡兵看到独自立于洞中的林辞，以及那个新破开的窟窿，立刻发出警报。
林辞眼神一寒，他并未动用所剩无几的玉玺之力，而是并指如剑，将那一丝“薪火”意念凝聚于指尖！这意念此刻虽无实质杀伤力，却带着一种震慑心神、驱散邪祟的纯粹意志！
他隔空向着那几条躁动不安的猎犬一点！
“嗷呜——”
那几条原本凶悍的猎犬，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发出恐惧的哀鸣，夹着尾巴，拼命向后挣扎，任凭胡兵如何拉扯鞭打，都不敢再向前一步！
趁此机会，林辞身形一矮，如同灵猿般钻入了那狭窄的裂隙！在进入的瞬间，他反手一掌拍在洞口上方的岩壁，微弱的力量恰到好处地引发了一次小范围的塌方，碎石落下，虽未完全堵死洞口，却也大大延缓了追兵的速度。
“追！别让他们跑了！”洞口外传来胡骑百夫长气急败坏的怒吼。
裂隙内一片漆黑，狭窄而潮湿，只能容人匍匐前行。林辞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凭借着玉玺带来的微弱夜视能力和对气流的感应，艰难地向前爬行。身后，追兵挖掘和叫骂的声音隐约可闻。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光线和沈青折压低的声音：“林公子！这边！”
他奋力爬出裂隙尽头，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更为隐蔽的小型溶洞中，一条地下暗河在旁潺潺流淌，提供了水源和通往其他方向的可能。沈青折和众人都安然无恙，正焦急地等待着他。
“你怎么样？”沈青折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尘土血迹，心疼不已。
“还撑得住。”林辞靠在岩壁上喘息，感受着暗河带来的湿润水汽，脑中飞速思考，“追兵很快会找到这里。暗河不知通向何方，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看向那名义军汉子：“兄弟，可知这暗河大致流向？”
汉子仔细辨认了一下水流方向，不太确定地说：“看这流向……似乎是往东南。传说这一带地下暗河错综复杂，有少数几条最终汇入洛水支流……”
洛水！那是流经洛阳的重要河流！
林辞眼中精光一闪：“就走水路！顺流而下，或许能更快靠近洛阳，也能借助复杂的水道摆脱追兵！”
没有更好的选择。众人稍作休整，处理了一下伤势，便依次踏入冰冷刺骨的暗河之中。河水不深，仅及腰腹，但水流湍急，黑暗中难辨方向，只能互相搀扶，艰难前行。
林辞将残破的禹王令贴身收好，感受着其与远方被封印凶物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以及洛阳方向隐隐传来的、更加浓烈的煞气召唤。
这一次，不再是他在追寻黑暗。
而是黑暗，在牵引着他。
不知在黑暗的河道中跋涉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众人精神一振，奋力向前。光线越来越亮，水声也变得更加轰鸣。
当他们终于走出地下河道，重见天日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应是洛水某条支流），但河水……竟隐隐泛着不祥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两岸的土地焦黑，随处可见倒伏的尸体和破碎的兵器。远处，一座城池的轮廓在夕阳下若隐若现，但那城池上空，黑烟滚滚，喊杀声震天！
他们竟然阴差阳错，来到了一处正在激烈交战的战场边缘！看那城池的方位和规模，极可能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洛阳！而交战双方，一方是打着羯赵旗帜的军队，另一方……旗帜杂乱，似乎是多方势力组成的联军，其中隐约可见晋字旗和一些地方豪强的旗号。
“是洛阳！祖逖将军联络的北伐联军，正在攻打洛阳！”沈青折辨认出战局，失声惊呼。
林辞望着那血色河水、冲天烽烟，以及洛阳上空那如同实质般凝聚的、混合了无数死灵怨念与兵戈煞气的血色煞云，缓缓握紧了拳头。
这里，不仅是战场。
更是那逃逸的污染鼎器碎片，最理想的……狩猎场。
他能感觉到，怀中那沉寂的玉玺，正在这滔天煞气中，发出无声的、贪婪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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