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亚赫号在夜色中安静地航行，仿佛一头疲惫的巨兽，正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返回巢穴。甲板上大部分的战斗痕迹已被清理，但某些深刻的爪痕和焦黑的印记却无法轻易抹去，如同刻在记忆里的画面，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路明非所在的舱室，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诺诺留下那个烫手的“沉默之匣”离开后，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那份决绝和不安的气息。
楚子航依旧守在门边，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但他的目光不时扫过路明非贴身存放盒子的位置，眉头微蹙。零则更加安静了，只是她原本就缺乏表情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戒备，对象显然是那个新出现的、能引起路明非体内存在波动的神秘物品。
路明非本人倒是显得平静。他将那暗褐色的盒子妥善收好，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联系感，心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笃定。
麻烦？当然是麻烦。但未知的线索往往藏在麻烦之中。伪神意识对盒子的反应是“确认”而非“敌意”，这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消化这次夔门之行的收获，并应对即将到来的学院审查。
体内的能量依旧在缓慢躁动，林弦的“稳定剂”效果正在加速衰退。
路明非能感觉到，吞噬了那只龙族亚种和部分龙侍参孙的力量后，伪神碎片似乎壮大了一丝，对“食物”的渴望也变得更加清晰。这种渴望并非单纯的饥饿，更像是一种对“完整”的本能追求。他需要更多、更强大的本源，来修复自身，解锁更深层的权能。
“感觉怎么样？”楚子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的关心总是这样直接而简洁。
路明非抬眼，对上那双冷静的眸子：“还行，就是有点‘饿’。”他用了楚子航能够理解的词。
楚子航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那个盒子，很危险。”这是陈述，也是警告。他能感受到盒子散发出的不祥气息，以及它给路明非带来的微妙变化。
“我知道。”路明非扯了扯嘴角，“但诺诺把它送来了，而且它好像……认识我。”他斟酌着用词，“或许它能解答一些问题，关于我，也关于……很多事。”
提到诺诺，楚子航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她冒了很大的风险。”他陈述事实。背叛家族，在混血种世界里是极其严重的事情，尤其是陈家那样的古老家族。
“是啊，”路明非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所以这人情欠大了。”他顿了顿，看向楚子航，“师兄，回到学院，恐怕不会太平。加图索家族，校董会，还有昂热校长……”
“我知道。”楚子航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会在你这边。”他的承诺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不带任何附加条件。就像在东京塔下，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他面前一样。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路明非心头微暖，也让他体内那股冰冷的意识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像是困惑，又像是对这种“无意义”羁绊的不解。
零虽然没说话，但她微微向路明非靠近的小动作，也清晰地表明了立场。
路明非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有些话，记在心里就好。
这时，舱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是两个人的，一个沉稳，一个略显轻浮。
“路专员，休息得如何？”周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客套的关切。和他一起的，还有芬格尔。
楚子航打开门，周峰和芬格尔站在外面。周峰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但眼神深处难掩疲惫和审视。芬格尔则是一如既往的邋遢模样，手里还拎着个平板电脑，笑嘻嘻地探头探脑。
“周船长。”路明非点了点头。
“看来路专员恢复得不错，”周峰走进舱室，目光快速扫过路明非和角落里的零，“我们即将抵达临时停靠点，学院安排了专车接应。关于这次任务的详细报告，还需要路专员和楚专员、零专员回到学院后，向施耐德部长和校长当面陈述。”
他语气官方，但路明非能听出其中的暗示：学院高层正等着他们回去，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我们会的。”楚子航替路明非回答，语气平淡。
“那就好。”周峰似乎也不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多待，尤其是面对气息愈发让人看不透的路明非和冷冰冰的楚子航、零。他转向芬格尔，“芬格尔专员，你不是说有重要情报要和路专员分享吗？”
“啊哈，没错没错！”芬格尔立刻挤了进来，晃了晃手里的平板，“学弟，这次可是搞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关乎我们下一步的‘考古’方向！”他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周峰对芬格尔这副样子似乎早已习惯，说了句“你们聊，我去安排靠岸事宜”，便转身离开了。
芬格尔毫不客气地拉过刚才诺诺坐过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把平板电脑放在膝盖上打开。他先是看了看路明非，又瞟了一眼楚子航和零，嘿嘿笑道：“几位，这次夔门之行，收获颇丰啊？连加图索家的橄榄枝都敢直接撅折了，学弟，我现在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路明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少废话，说正事。什么情报？”
芬格尔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几张模糊不清的图片和复杂的数据流。图片似乎是某种深海或极地环境的扫描图，布满杂讯，但在某些区域，能看到异常的能量反应和几何结构。
“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图书馆禁区找到的那些关于世界树和棺椁的零星记载吗？”芬格尔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结合这次从青铜城以及……嗯，某些不可说的渠道获得的数据，我进行了交叉比对和模拟推演。”
他放大了一张看起来像是冰层下的地形扫描图，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阴影隐藏在冰川深处，阴影的中心，有一个明显的、散发着异常能量信号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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