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陆行俞。
他浅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答应。
他预想中的反抗、讥讽、甚至更激烈的对峙都没有出现,这反常的顺从反而让他心底那根弦绷得更紧。
乔眠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她微微侧身,目光再次落在陆行俞身上,那双狐狸眼里此刻清澈见底,没有任何媚意或迷雾,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清醒。
她红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地提醒道:
“姐夫既然盛情邀请,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不能推辞。”
她微微停顿,眼波流转,仿佛不经意地扫过陆行俞紧抿的薄唇,和旁边因她答应而脸色更加难看的乔清初,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陆行俞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只是……”
“姐夫别忘了。”
她微微歪头,眼神纯真又恶毒,如同最狡猾的猎手在给予猎物最后的重击。
“明天要在订婚宴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清晰地吐出那两个足以让陆行俞血液冻结的字眼:
“……亲吻你的未婚妻。”
“……”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行俞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极其危险,仿佛火山即将喷发。
他搭在桌沿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死死地锁住乔眠,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提起这个,用他最排斥、最厌恶的事情来刺激他。
她是在提醒他那个该死的诅咒,是在嘲讽他即将被迫进行的、令他生理不适的亲密。
谢时泽在一旁,看着陆行俞那副濒临失控却又强行压抑的模样,再看着乔眠那副游刃有余、精准戳人痛处的姿态,唇角勾起一抹玩味而冰冷的弧度。
他忽然觉得,今晚这趟来得真值。
乔眠仿佛没有看到陆行俞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她说完那句话,便优雅地转过身,不再看任何人。
她伸手,轻轻搭上谢时泽适时伸出的臂弯,姿态亲昵而自然。
“我们走吧。”
她侧过头,对谢时泽轻声说道,嗓音恢复了平时的娇软慵懒,仿佛刚才那番刀光剑影的对话从未发生。
谢时泽低笑一声,极其配合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姿态强势而占有。
“好。”他应道,目光挑衅地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陆行俞和摇摇欲坠的乔清初,然后拥着乔眠,转身便朝着餐厅外走去。
他没有向主位上的陆家长辈告辞,甚至没有多看其他人一眼,那份嚣张与目中无人,格格不入又理所当然。
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一个慵懒痞帅,一个清冷媚骨,同样的樱花粉,在众人复杂难言的目光中,如同一道刺眼而和谐的风景,毫不留恋地消失在餐厅门口。
留下满室的死寂,和一颗颗被搅得天翻地覆的心。
陆行俞站在原地,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眼中那未曾散去的风暴,泄露着他内心远非表面的平静。
乔眠最后那句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明天要在订婚宴上,亲吻你的未婚妻。】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那个画面,看到了乔眠站在不远处,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狐狸眼,带着讥诮的笑意,看着他亲吻乔清初……
一股混合着暴怒、恶心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手,将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水狠狠扫落在地。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也彻底击碎了今晚最后一丝虚伪的平静。
他胸口剧烈起伏,浅灰色的眼眸中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理智濒临崩溃的野兽才会有的眼神。
餐厅里一片死寂。
乔清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陆行俞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陌生。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如此可怕。
陆澈也惊呆了,怔怔地看着自己那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大哥。
陆父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带着一家之主的震怒:“行俞!你像什么样子!”
陆母连忙按住丈夫的手臂,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那里面有担忧,有不解,更有一丝深深的无力。
她知道,儿子此刻的失控,与刚刚离开的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乔韬威夫妇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李铭迅速上前,示意侍者安静地清理现场,自己则垂首站在一旁,降低存在感,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陆总这次,是真的被乔四小姐逼到悬崖边了。
陆行俞对父亲的呵斥充耳不闻。
他死死地盯着乔眠和谢时泽离开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抹刺眼的、相携离去的背影。
乔眠最后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与他对乔清初的生理性排斥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枷锁。
他仿佛已经看着她“预言”的场景,如何一步步成为现实。
看着他如何在她面前,表演一场令人作呕的“幸福”。
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要冲垮他所有的理智。
他不能。
陆行俞猛地转过身,甚至没有看身后的父母和“未婚妻”一眼,迈开长腿,带着一身煞气,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行俞!”乔清初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
陆行俞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挺拔却僵硬,如同负伤的孤狼,只想找个角落独自舔舐伤口,或者……谋划着如何撕碎那个将他逼入如此境地的猎人。
“砰!”
书房的门被重重甩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
也仿佛将今晚所有的混乱、不堪与暗涌,都关在了那扇门后。
餐厅里,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群心思各异、面色难看的人。
陆父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揉着发痛的额角。
陆母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又看了看吓得魂不附体的乔清初,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这场精心准备的家宴,最终以这样一场闹剧收场。
……
黑色的跑车如同暗夜的幽灵,滑入沉沉的夜色。
车内,乔眠慵懒地靠在副驾驶座上,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谢时泽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中央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伴娘?”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玩味的笑意,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陆行俞这招,可真够损的。”
乔眠闻言,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怎么?”
她嗓音娇软,带着点漫不经心。
“谢少觉得我当不好一个伴娘?”
“那倒不是。”谢时泽低笑一声,目光在她秾丽精致的脸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占有欲。
“我只是觉得,让我的女人去给别的女人当陪衬,尤其还是给乔清初那种货色当陪衬,心里不爽。”
他这话说得霸道又直白。
乔眠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谢时泽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她心里自有计较,也不再多问。
他了解她,她绝不是那种会甘心吃亏的人。
陆行俞想用这种方式羞辱她、束缚她,恐怕是打错了算盘。
他只是有些好奇,明天那个订婚宴,这只狡猾的小狐狸,会如何扮演好这个“伴娘”的角色。
他踩下油门,跑车发出一声低吼,加速融入夜色。
无论明天会发生什么,他都会在她身边。
……
陆家庄园,书房。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有墙壁上古董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敲打在神经上。
陆行俞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复古绿玻璃罩台灯,将他挺拔冷峻的身影投在身后满墙的书柜上,拉出一道扭曲而压抑的影子。
他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陆家庄园精心打理的后花园,此刻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他指间夹着一支已经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光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青白色的烟雾缭绕上升,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却模糊不了那双浅灰色眼眸中翻涌的、几乎要破瞳而出的风暴。
乔眠那娇软又恶毒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理智上。
他几乎能想象出明天那个画面——
司仪宣布仪式,他需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低头,靠近乔清初,亲吻她那令他本能排斥的嘴唇。
而乔眠,那个罪魁祸首,就站在不远处。
她或许会穿着一身与伴娘身份格格不入、却依旧耀眼夺目的礼服,静静地看着他。
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他疯狂。
“呃……”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咙,陆行俞猛地闭上眼,用力将那股翻腾的生理不适压了下去。
他不能吐,不能在这种时候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他必须冷静。
他是陆行俞,是陆家的继承人,是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掌权者。
他绝不能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被一个女人、一句诅咒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他猛地转过身,将烟头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呲”的轻响。
他走到酒柜前,甚至没有用酒杯,直接拿起一瓶开了封的威士忌,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灼热的液体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烧灼着他的食道和胃,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麻木的平静。
他需要破局。
他绝不能按照乔眠写好的剧本走下去。
解除婚约?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订婚宴在即,请柬早已发出,关乎陆乔两家的脸面和后续的合作,此刻取消,引发的连锁反应他暂时无法完全掌控,也会给对手可乘之机。
而且,这岂不是正中乔眠下怀?显得他因为她而方寸大失?
烈酒带来的灼烧感在胃里翻腾,却让陆行俞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残忍的清明。
他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焦躁地踱步,浅灰色的眼眸闪烁着冰冷而算计的光芒。
一个阴鸷而冰冷的计划,迅速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李铭的专线。
“陆总。”李铭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沉稳,仿佛刚才餐厅的混乱从未发生。
陆行俞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两件事。”
“第一,把今天谢时泽和乔眠在酒窖的亲密细节,还有他们一同出席家宴、姿态亲昵的消息,想办法不经意地透露给池野。”
李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在快速消化这个指令背后的深意。
池野对乔眠的势在必得众所周知,将谢时泽与乔眠亲密的消息透露给他,无异于往滚油里泼水。
“明白。”李铭没有多问,立刻应下。
“重点是,要让池野知道,乔眠明天会作为乔清初的伴娘,出席我的订婚宴。”
他再次停顿,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如同在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并且,强调谢时泽也会以乔眠男伴的身份到场。”
李铭瞬间明白了老板的意图。
这是要借池野那把锋利的刀,去针对谢时泽。
池野的霸道和占有欲是出了名的,他绝不可能容忍谢时泽以如此亲密的姿态陪在乔眠身边,出现在那种公开场合。
“是,陆总,我会处理好。”李铭的声音带着一丝谨慎的凝重。
“第二,通知下去,明天的订婚宴,取消所有涉及亲密接触的环节。”
他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包括但不限于,交换订婚戒指后的亲吻,互相佩戴信物时的肢体接触,以及所有可能产生近距离互动的仪式流程。对外统一口径,遵循古礼,庄重简约,避免过度喧哗。”
李铭在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取消所有亲密环节?在订婚宴上?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几乎是将这场联姻最后一点温情和喜庆的面纱都彻底撕掉了,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结合。
而且,“遵循古礼,庄重简约”这个理由,虽然说得过去,但明眼人谁会相信?这分明就是……
李铭不敢深想,只能硬着头皮确认:“陆总,这……是否需要与乔家那边,或者老爷子……”
“按我说的做。”
陆行俞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立刻去办。”
“……是。”李铭不再多言,他知道老板已经下了决心。
挂断电话,陆行俞重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胸口那股郁结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空洞感。
他用这种方式,暂时规避了那个令他作呕的亲吻,打破了乔眠的部分“预言”。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权宜之计。
而他,则亲手将自己的订婚宴,变成了一场没有温情、只有算计和防备的冰冷仪式。
他缓缓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玻璃上。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再次浮现出乔眠那张带着讥诮笑意的脸。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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