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改了主意,指间匕首无声滑回袖中。索性放松了四肢,任由呼吸变得绵长安稳,装作已被那迷香迷晕的模样。
那两人动作倒是利落——一个瘦如竹竿,一个胖似铁塔,配合得很是默契。
瘦子伸手在我鼻下试探片刻,压低嗓子道:得手了,快!
话音未落,两人已各抬首尾将我架起。
初秋的夜风从敞开的窗子灌进来,激得我差点打了个寒颤。
我心头连连叫苦:两位好汉,好歹容我披件外袍!这夜半三更的,若是染了风寒,你们主家怕是还要赔我汤药钱!
只是可惜,这番腹诽他们是听不见的。
胖子抬着我双脚时,靴底不慎在窗棂上磕了一下,震得我后脑发晕。瘦子忙低声斥道:蠢货!惊醒了人仔细你的皮!
所幸不过片刻,他们便将我塞进一辆等候在暗处的马车。
车帘垂落的刹那,我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车内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两张固定在车壁的长凳和角落里微微晃动的油灯,再无他物,看不出任何特殊标记。
我索性重新闭紧双眼,任由身体随着马车行进轻轻摇晃。
身下的木板坚硬冰冷,寒气透过薄薄的衣料丝丝渗入。
我凝神细听,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声响规律而平稳,间或夹杂着更夫悠长的梆子声,想来仍在城内穿行。
并未行驶太久,马车便缓缓停住。
那两人再度一前一后将我架起,我眯眼打量——眼前是座府邸的后门,青砖灰瓦的制式颇为古朴,与端王府那朱漆金钉的张扬门庭截然不同。
看来,至少可以先将端王从嫌疑名单上划去了。
两人抬着我快步穿过一道垂花门,夜风送来隐约的桂花香。
我暗自记下沿途触感:先是踩过三叠青石阶,继而转过一道回廊,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正当我在心中默记路线时,鼻尖忽然嗅到一缕熟悉的檀香——与前面窗外的熏香如出一辙。
那两人将我重重掷于地上,青砖的寒气瞬间透过单薄衣衫刺入骨髓。其中一人低声禀报:“贵人,人已带到。”
“贵人?”我伏在地上暗自蹙眉,尚不及细想,便闻一阵银钱叮当。
但听一道年轻女声淡淡道:“拿上银子速速远走高飞,永远别再回大都。”
那一高一瘦两人收了银钱,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
我倒卧在冷硬的砖石上,只觉这姿势着实有些狼狈。
正思忖着要不要换个稍显体面的姿势,却听那女子又开口:“嬷嬷,她怎么还未醒?眼看天就要亮了,你去端盆冷水来泼醒她!”
我心头一凛——这寒露未散的秋晨,若真被冰水浇透,怕是真要染上风寒。
当即装作悠悠转醒的模样,羽睫轻颤着睁开双眼,语声虚弱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这……这是何处?我怎会在此……”
目光所及,只见面前立着个身着绛紫宫装的年轻女子,旁边站着个神色阴沉的老嬷嬷。
月光从菱花格窗渗入,在她裙裾边镀了层冷冽的清辉——正是那日当街拦我的女子。
那女子见我醒来,一双凤目凌厉地扫过我,从鼻间逸出一声冷笑:“本宫真未料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倒是有几分手段!”
我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她,眼中是真实的茫然:“这位……大姐,您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她似乎被这声“大姐”气得不轻,伸出的手指微微发颤,指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为她抚背顺气,低声道:“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待气息稍平,她抖着手指向我,语声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若不是你,本宫怎会被罚抄一百遍佛经?若不是你,我父亲在朝堂上又怎会备受冷落?如今这几十万两银子的工程,我家连边都沾不上!”
我稍稍理出些头绪,不解地反问:“这些朝堂上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的面颊。
她头上的珠翠在烛光中轻颤,那双美目中迸射出冰冷的光,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猛地将茶盏掷在地上,瓷片四溅,“你还敢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何至于此?”
我侧身避开飞溅的茶汤,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青砖的寒意透过薄衫渗入肌骨,实在叫人难耐。
随手拂去袖口沾染的水渍,我抬眸迎上她怨毒的目光:“贵人这般断定我能左右圣意,倒让我受宠若惊。”
指尖轻轻掠过鬓边乱发,“只是不知……您可曾亲眼见过我在御前献言?还是说——”
话音微顿,瞥向窗外微明的天光,“有人将朝堂失意的怨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染着嫣红蔻丹的指尖几乎要戳到我鼻尖,珠钗在剧烈的动作下叮当作响:“不相干?昨晚我亲自捧着莲子羹去御书房,正撞见陛下醉倒在案前——”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讥讽,“他攥着我的衣袖喊的却是禾禾别走!你说,这声禾禾唤的是谁!”
我呼吸微滞,袖中的手指无意识收拢。强压下心头波澜,抬眼直视她:“即便如你所说,将我绑来又待如何?”
“如何?”她突然掩唇娇笑,鬓边步摇碎光乱颤,“扬州瘦马最是闻名,像你这般姿色的,定能卖个好价钱。”
忽又凑近我耳畔,压低的嗓音带着恶毒的亲昵,“放心,本宫会替你挑个最温柔体贴的恩客。”
我险些气笑,早知有免费车马送我去江南,方才何必醒来。
面上却故作惶惑:“我兄长若发现我不见了……”
“区区一介草民!”她不屑地挥舞着手臂:”就算掘地三尺,难道还能查到我头上不成?”
恰在此时,窗外传来甲胄铿锵之声。那女人脸色骤变,老嬷嬷连滚带爬扑到窗边:“是、是禁军!把府邸围住了!”
珠帘哗啦作响,晨光里现出云泽和贺楚阴沉的面容。
他玄色龙纹常服上还沾着露水,目光如利刃般掠过满地狼藉,最终定格在那女人惨白的脸上:
“朕倒想看看,是谁给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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