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早已在殿内备好了珍馐美馔与陈年佳酿,静候爹爹与娘亲的到来。
昔日曾一度剑拔弩张的父子,如今早已过了针锋相对的年纪。
两人相见,相视一笑,往日的隔阂尽数融于此间无言中。
“父皇。”爹爹轻声唤着,目光掠过祖父鬓边新添的银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与不忍。
娘亲适时递上锦盒:“这是南平新采的雪顶含翠,知道您最爱这个。”
成平跑上前,一把抱住祖父的腿,仰着小脸讨糖吃。
祖父笑呵呵地转身取出早已备好的紫檀百宝盒,里头不仅塞满了各色蜜饯糖糕,竟还有会翻跟头的机关木偶。
小家伙当即嘻嘻一笑,在祖父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老人家顿时眉开眼笑,连银须都跟着飞扬起来。
暮色渐浓,宫灯在晚风中摇曳生姿。
祖父笑着招呼众人入殿,声音里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一路车马劳顿,快些进来歇歇脚。”
众人方才坐定,宫人便奉上今春新贡的凤凰单丛。
但见茶叶乌润紧秀,在白玉盏中徐徐舒展,氤氲出兰桂般清雅的香气。
娘亲轻啜一口,眼底泛起笑意:“这茶倒还和从前一样,香气高远,回甘清甜。”
成平抱着他那新得的机关木偶跑到窗边,蹲在波斯地毯上认真摆弄着精巧的机括,时不时发出惊喜的轻呼。
此时殿外传来熟悉的谈笑声,但见六叔与云泽并肩踏入殿内。
云泽官袍下摆还沾着都察院的墨香,想必是得知我爹娘今日抵京,特意告假赶来的。
他笑着朝我眨了眨眼,便安静地立到一旁。
六叔的目光在触及我爹的那一刻骤然亮起,他快步上前紧紧握住父亲的臂膀,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四哥!”
爹爹含笑回握住他的手,目光温和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已能独当一面的君王。
岁月在他们相握的指间无声流淌,昔日的青涩少年郎,如今眉宇间已沉淀下江山社稷的重量。
祖父在旁抚须含笑,跳动的烛光为他银白的须发镀上一层温暖的辉光。
他声音温厚,带着一家之主的慈蔼:“好了好了,叙旧的话留待席间慢慢说。都快入座罢,莫让菜肴凉了。”
但见紫檀圆桌上,珍馐罗列,香气缭绕。
有专门为爹爹备着的皮酥肉嫩的上京烤鸭,金黄油亮的烤鸭旁配着青玉薄饼。
也有专为来自江南的母亲设下的清雅鲜嫩的翡翠虾仁,更有南平风味的荷叶粉蒸肉氤氲着清香,可见祖父为这场家宴费尽了心思。
席间言笑晏晏,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前些时日轰动上京的文武状元身上。
六叔提及我与云泽近日分赴翰林院与都察院,详查那江临舟与宋怀瑾的过往经历时,娘亲眸中顿时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接口问道:“这般探查求学根底的法子倒是新颖,不知可有所得?”
云泽正夹着块芙蓉鸡片,闻言放下牙箸,神色渐凝:“那杜怀瑾祖上三代皆是清贫塾师,家中最值钱的便是满墙典籍。听闻他幼时无钱购纸,便在沙盘上练字;买不起灯油,便就着邻家织坊的灯火夜读。”
他执起茶盏轻啜一口:“其家乡至今传颂着他十五岁时的佳话——为借阅《昭明文选》,徒步八十里山路,归来时草鞋尽破,双足血迹斑斑。”
盏中茶汤微漾,映着殿内烛火,“当地百姓便以‘杜郎借书处’命名那处山隘。”
我执起甜白釉酒盏轻晃,杏花酒的清甜气息随之荡漾,开口道:“说起江临舟,其家世确非寻常,徐州江氏家境颇为殷实,在其家乡一带算是名门望族。”
听闻他父亲年轻时便以游学闻名,曾三下闽浙考察海贸,在岭南结识的茶商后来成了他开拓商路的重要助力。
我指尖轻抚盏沿,“因着这般家学渊源,江临舟十四岁便奉父命远游。在钱塘拜会半痴山人时,为求得《伤寒论集注》真传,曾在医馆做了三个月捣药学徒。
后来他又去绍兴拜访青藤居士,不仅习得泼墨写意的精髓,还将戏曲腔韵融入诗作,那首《芙蓉曲》便是用昆腔格律写就的。”
六叔执起酒壶为众人斟满:“最难得的是他并非浅尝辄止,他呈上的《漕运新策》,便是将医理中的君臣佐使化用于漕船调度,又将水墨画的意境融入驿站布局。”
殿外月色渐明,映得众人眼中赞赏愈深。
我轻抿了一口手中的杏花酒,接着说道:“他近日在翰林院为幼童编的《千字文》,里头竟融入了海外风物志。”
祖父抚须轻笑,将一碟桂花糖推到成平面前:“江家小子,这般融会贯通之能,实属难得。这是把天下学问都织成了一张锦缎啊。”
云泽忽然击节而叹:“难怪听闻他家族学堂的楹联写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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