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车哐当哐当晃过一座铁桥,红衣壮汉突然从塑料袋里掏出根香蕉,黄澄澄的皮泛着油光,他冲邻座的眼镜少妇扬了扬:“美女,吃根香蕉?”
林默刚喝了口冰红茶,差点喷出来。这壮汉怕不是脑子缺根弦,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这话,脸皮比工地的水泥墙还厚。
“你笑啥?”壮汉斜了他一眼,香蕉在手里转了个圈,“吃香蕉咋了?补充维生素c。”
“没笑啥。”林默憋住笑,低头刷手机,眼角余光却瞥见眼镜少妇的耳根红透了,握着文件的手指紧了紧。
壮汉还在自说自话:“我跟你说,这麻城的香蕉可不一般,甜得能齁死人。”他突然凑近了些,一股汗味混着烟味飘过来,“美女你是去麻城出差?加个微信呗,回头我请你吃本地菜,绝对正宗。”
眼镜少妇终于抬了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冷得像结了冰:“不必了。”
“哎你这人咋这样呢?”壮汉不乐意了,把香蕉往桌上一拍,“我好心好意……”
话没说完,他突然扯掉了脚上的球鞋。
一股酸臭味瞬间炸开,像打翻了发酵的泔水桶。林默下意识捂住鼻子,眼镜少妇更是猛地别过脸,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手里的纸巾都捂不严口鼻。
“哥们,穿鞋!”林默的火噌地就上来了。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但也不能把公共场合当自家炕头吧?
“热嘛。”壮汉嘿嘿笑,把脚往过道伸了伸,脚趾蜷了蜷,“凉快五分钟,就五分钟。”
“你这是放毒!”林默霍地站起来,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赶紧穿上!”
“我就不穿,你能咋地?”壮汉梗着脖子,肚子挺得像座小山,“这车厢又不是你家开的,我爱脱就脱。”
他说着还故意晃了晃脚,臭味又浓了几分。眼镜少妇干呕一声,脸色白得像纸。
林默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最见不得欺负女人的,尤其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没说话,只是探过身,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壮汉搭在桌角的那只手的食指。
“啊——!”壮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嗷地一声蹦起来,另一只手攥着拳头就要砸过来,“你他妈找死!”
林默的指关节加了三分力。
“嗷嗷嗷!断了断了!”壮汉的拳头僵在半空,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刚才的嚣张气焰跑得一干二净,“祖宗!我穿!我马上穿!”
他单脚跳着把鞋套上,脚踝都在抖。林默松开手时,他的食指已经红得像根胡萝卜。
“你等着!”壮汉捂着手指,突然暴起一拳砸向林默面门。
林默侧身躲过,手肘在他肚子上轻轻一撞。动作快得像阵风,看着没用力,壮汉却像被重锤砸中,捂着肚子慢慢蹲下去,脸憋得发紫,半天没喘过气来,活像只翻了壳的王八。
“别找事。”林默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坐下时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眼镜少妇的脸还白着,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惊弓之鸟突然发现身边有棵大树。她从包里掏出瓶矿泉水递过来:“谢谢。”
“不客气。”林默接过来,瓶身冰凉,正好压下心里的火气。
壮汉蹲了足足十分钟才缓过劲,灰溜溜地提着塑料袋挪到车尾去了。车厢里终于清净了,只剩下车轮碾过铁轨的单调声响。
林默靠在椅背上刷手机,苏雅又发来条消息:“腊肉腌好了,等你回来吃。”后面跟了个笑脸,像她平时害羞时的样子。他心里暖了暖,刚想回消息,眼镜少妇突然开口了。
“你也去麻城?”她的声音还有点抖,像是没从刚才的事里完全缓过来。
“嗯。”林默点头,“办点事。”
“讨债?”她歪了歪头,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刚才听你跟那个大哥说的。”
林默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刚才急着怼壮汉,把实话说漏了。他挠了挠头:“嗯,帮一家公司要笔账。”
“大朝机电?”
这下轮到林默惊讶了:“你知道?”
“麻城人都知道。”她笑了笑,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以前是大厂,去年利比亚那边打仗,他们的海外生意全黄了,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好多人来讨债,没一个能成的。”
林默的心沉了沉。付芳只给了个地址,没说这么多弯弯绕。合着他这趟是去啃硬骨头?
“那你……”他想问她是做什么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萍水相逢,问太多不合适。
火车进站时已经是深夜,月台上的灯昏黄得像快熄灭的蜡烛。眼镜少妇拖着个银色行李箱,走到车门时被台阶绊了一下,箱子轱辘卡进了缝隙里。
“我帮你。”林默几步上前,单手把箱子拎了下来。箱子看着不大,分量却不轻,他手指碰到箱底时,感觉里面像是装着铁块。
“谢谢。”她接过箱子,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张总”两个字。她接电话时声音放得很柔,和刚才拒人千里的样子判若两人:“张总您好……嗯,我到麻城了……明天九点准时到公司……好的,您放心。”
挂了电话,她看了眼林默:“我在前面路口等车,你呢?”
“我找个旅馆住下就行。”林默背着包往出站口走,夜风卷着火车站特有的煤烟味,吹得人脑袋发沉。
“前面有家七天连锁,挺干净的。”她快走两步跟上他,“我平时出差都住那儿。”
林默没拒绝。他对麻城一无所知,有人指路总比瞎闯强。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行李箱的轱辘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快到路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对了,我叫陈雪。”
“林默。”他伸出手,指尖碰到她的手时,感觉她的指腹有点粗糙,不像养尊处优的白领。
“如果……如果讨债遇到麻烦,可以打我电话。”她从包里掏出张名片递过来,上面印着“麻城恒通贸易 业务经理 陈雪”,“我在这边认识些人,或许能帮上忙。”
林默接过名片,纸质很薄,边缘有点卷。他刚想说谢谢,路口突然冲过来辆黑色轿车,远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陈雪下意识往他身后躲了躲,行李箱的轱辘撞到了他的脚踝。
“没事吧?”林默把她往边上拉了拉,那辆车擦着他们开了过去,车窗里隐约能看见张熟悉的脸——有点像那个红t恤壮汉。
“没事。”陈雪的声音有点发紧,“我车来了,先走了。”
她拦的出租车亮起了空车灯,林默帮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时,看见她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金属链条,像是手表的表带。
“明天见。”她拉开车门时回头笑了笑,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看不清表情。
出租车汇入车流后,林默才低头看那张名片。陈雪的名字下面,手机号末尾是四个八,挺吉利的数字。他把名片塞进钱包时,指尖碰到了苏雅煮的茶叶蛋,还温着。
七天连锁的前台正在打哈欠,登记时看见林默身份证上的地址,抬头多看了他两眼:“海城来的?”
“嗯。”
“来讨债的?”前台撇了撇嘴,“又是大朝机电吧?这月来第三个了。”
林默的心沉得更厉害了。他拿着房卡往电梯走,走廊里的地毯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像极了安达电子办公楼的味道。
推开房间门,窗外正对着火车站的铁轨,一辆绿皮车鸣着笛驶过,灯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林默把背包往床上一扔,掏出手机给苏雅发了条消息:“到了,一切安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他突然想起陈雪刚才躲到他身后的样子,想起她名片上的贸易公司,想起那辆突然冲过来的黑色轿车。
这麻城的水,好像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他摸出爷爷留给他的折叠刀,打开又合上,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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