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手指还停留在行李箱的皮革纹路里,檀香混着淡淡的樟脑味钻进鼻腔。旗袍女子仰头道谢时,耳坠上的珍珠晃了晃,在候车厅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那珍珠的大小和色泽,竟和陈雪胸针上的碎钻有几分相似。
“多谢。”女人收回箱子时,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手背,凉得像仓库里的钢管。她转身走向检票口,旗袍开叉处露出的黑丝小腿在人群里若隐若现,像条游弋的鱼。
林默捏了捏掌心,快步跟上。检票员撕票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在他工装外套的梅花胸针上停留半秒,又转向旗袍女子的票根,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和汗味。旗袍女子靠窗坐下,皮箱被她塞在座位底下,露出的锁扣是黄铜的,刻着朵模糊的梅花。林默在她身边坐下时,听见布料摩擦的轻响,女人正调整旗袍的领口,指尖在锁骨处绕了圈——那里光洁一片,没有痣。
“真巧。”林默摸出兜里的折叠刀,在裤腿上蹭了蹭,刀刃上还沾着仓库的铁锈。
旗袍女子掀起眼皮,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是啊,刚才在候车厅就看你眼熟。”她的指甲涂着暗红色的甲油,敲了敲车窗,“你也去南城?”
林默点头。工装裤口袋里的银行卡硌得慌,三百万的数字像块烧红的烙铁。他突然想起陈雪昨晚说的话——南城有家建材市场,价格比麻城便宜三成,正适合给工地补货。
“去干活。”他含糊道,目光落在女人脚踝的淤青上。那痕迹比陈雪的深些,形状却几乎一样,像是被同个楼梯扶手撞出来的。
旗袍女子笑了,肩头微微颤动,旗袍上绣的银线牡丹仿佛活了过来:“看你这打扮,是做装修的?”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家最近正好要翻新老房子,说不定能找你帮忙。”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摸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屏幕映出女人旗袍领口的盘扣——那是个梅花形状的,和陈雪送他的胸针如出一辙。
“再说吧。”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金属外壳碰到折叠刀,发出声轻响。
火车开动时,旗袍女子突然往窗边挪了挪,留出的空隙刚好能放下他的胳膊。“你看外面。”她指着站台尽头的石榴树,树干歪歪扭扭的,和梁家别墅那棵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小时候住的院子里也有棵这样的树,每年结的果子都酸得掉牙。”
林默没接话。他注意到女人说话时,右手无名指会无意识地摩挲戒指——那里根本没戴戒指,只有道浅浅的白痕,像是摘了很久的样子。
前排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嚎。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正瘫在座位上,双手死死抓着胸口,脸憋得发紫。她身边的老太太把速效救心丸往她嘴里塞,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哮喘的药呢?出门时让你带你偏不带!”
孩子的哭声刺穿耳膜。林默起身时,旗袍女子突然拉住他的手腕,甲油蹭在他的纱布上,留下点暗红的印子:“别多管闲事。”
他甩开她的手,大步穿过过道。女人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像根游丝,胸腔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小。林默摸出折叠刀,在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血珠渗出来时,他迅速按住女人的人中。
“让开。”他吼道,左手按在女人的胸口,右手的血顺着指缝滴在她的衣襟上。人群的惊呼里,他想起爷爷教的法子——遇到闭气的人,用活血的法子逼出淤塞,比什么药都管用。
女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唾沫星子溅在林默的手背上。林默松开手时,看见她咳出的痰里带着点血丝,脸色却渐渐缓过来了。
“谢谢……谢谢……”老太太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林默抽回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他转身往座位走时,听见旗袍女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惊讶:“你这是……家传的法子?”
他没回头,坐下时发现女人正盯着他掌心的伤口看,眼神像在解剖什么。“工地上学的土办法。”林默从包里翻出创可贴,胡乱贴上,“比速效救心丸管用。”
旗袍女子突然笑了,从皮箱里掏出个锡盒,推到他面前。打开一看,是些黑色的药膏,散发着和她身上一样的檀香。“这个比创可贴好用。”她用指尖挑了点药膏,往他掌心抹,“我外婆配的,治刀伤很灵。”
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传来阵刺痛,随即化作清凉。林默盯着她的指甲——暗红色甲油下,指腹有层薄茧,像是常年握笔的人。
“你外婆是医生?”
“算是吧。”女人收回手,往窗外看,石榴树已经变成个小黑点,“她以前在药材铺当坐堂的,会点推拿针灸。”
林默想起陈雪后腰的肌肉劳损,突然问:“她会治腰酸背痛吗?”
旗袍女子的动作顿了顿,转过来时,眼角的笑纹深了些:“怎么?你腰酸?”她的目光扫过他的胳膊,“还是上次打架伤着了?”
林默的后背瞬间绷紧。他从没说过仓库的事,这女人怎么知道的?
“猜的。”旗袍女子耸耸肩,指尖在梅花锁扣上转了圈,“看你手上的老茧,就知道不是善茬。”
火车钻进隧道,车厢里瞬间一片漆黑。林默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感觉女人往他这边靠了靠,呼吸拂过他的耳畔:“你认识陈雪吧?”
黑暗里,他摸出折叠刀打开,刀刃抵住女人的腰侧。那里的布料很薄,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像被狼狗盯上的兔子。
“你是谁?”林默的声音压得很低,血腥味混着檀香钻进喉咙。
隧道尽头的光涌进来时,旗袍女子突然笑出声,推开他的刀:“别紧张。”她从皮箱里翻出张老照片,递过来,“认识这个吗?”
照片泛黄发脆,上面是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站在石榴树下。女人的眉眼和旗袍女子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怀里的婴儿手腕上,戴着个梅花形状的银镯子——和陈雪的胸针一模一样。
“这是我妈。”旗袍女子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的女人,“她叫陈梅,陈雪的亲姑姑。”
林默的刀“哐当”掉在地上。邻座的大叔吓了跳,嘟囔着“年轻人咋回事”,弯腰帮他捡起来,目光在沾着铁锈的刀刃上停了停,又看了看旗袍女子的淤青,识趣地转过头。
“你是……”
“陈霜。”女人接过刀,用丝绸手帕擦了擦,递回来,“我妈去世后,我跟着外公住,也就是陈雪的外公。”她顿了顿,指甲又开始摩挲无名指,“当年把陈雪推下楼梯的,其实是我。”
林默的脑子像被闷棍砸中。仓库的狼狗、陈雪的淤青、照片上的银镯子、梅花胸针……无数碎片突然拼凑起来,刺得他眼睛生疼。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陈霜往窗外看,南城的高楼已经隐隐可见:“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外公总说要是没有我,她就不会死。”她笑了笑,耳坠的珍珠晃得人眼花,“陈雪有我妈当年的镯子,我没有,我只有这个。”
她掀开旗袍的袖口,胳膊上有个梅花形状的烫伤,边缘已经发皱:“外公烧的,说我是灾星。”
火车进站的广播响起时,林默突然想起陈雪在巷口转身的背影,白t恤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片要被风吹走的叶子。他摸出胸前的梅花胸针,冰凉的金属硌得皮肤生疼。
“她知道吗?”
陈霜拎起皮箱,黄铜锁扣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她只知道我去了国外。”她走到过道时,突然回头,暗红色的甲油在灯光下闪了闪,“对了,李总说的当年的事,是陈雪妈妈把外公的砚台偷偷换了,真的那方,现在在我手里。”
林默僵在座位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旗袍开叉处的黑丝小腿晃了晃,脚踝的淤青在阳光下泛着青紫色,像朵没开就烂了的梅花。
站台的风灌进车厢,带着股铁锈味。林默摸出手机,陈雪的号码在屏幕上亮着,他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按不下去。
折叠刀的刀刃映出他的脸,胡茬已经冒了出来,眼底的红血丝像蜘蛛网。他突然想起陈雪在仓库外说的话——“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南城的阳光比麻城烈得多,晒得人皮肤发疼。林默抓起工装外套往肩上一甩,梅花胸针在阳光下闪了闪,像滴没干的血。
出站口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广告,某个建材市场的名字格外显眼。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后背的汗水很快浸湿了衬衫,黏糊糊的,像仓库那晚的啤酒渍。
他知道,有些债,不是三百万能还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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