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渊把姜悦兮的手机塞进口袋，转身就往主控室方向走。走廊灯光有些发黄，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长短不一的影子。他步子迈得稳，没回头看，但能感觉到她跟在后面，脚步比平时重了半分。
“后台权限被锁”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三圈，越想越不对劲。备用音响是他们最后的保险，现在这道防线被人提前掐断，说明对方不止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布好了局。
主控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沈墨渊抬手推门，正看见林悦坐在操作台前，手指在触控屏上滑动，像是在调整音轨顺序。
“哟，来得挺快。”她头也没抬，“评审组刚走，设备也确认过了，你们那块老舞垫勉强算合规。”
姜悦兮站在门口，声音平直：“那你动我们后台权限做什么？”
林悦这才抬头，嘴角一勾：“什么权限？我只是进来检查一下即兴环节的背景音乐有没有加载成功。”她点了点屏幕，“你看，‘断裂与重生’的主题曲已经在列表里了，三分钟后自动播放。”
沈墨渊走近几步，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系统日志没有登录记录，最近一次操作时间是九点五十二分，正是他们在校工厂热压舞垫的时候。
“你清了缓存？”他问。
“技术问题我可不懂。”林悦把平板递过来，“要不你看看？权限我都交还给管理员了。”
他接过平板，快速翻看操作历史。所有关键节点都被覆盖成“系统自动维护”，干净得不像巧合。
姜悦兮靠在门边，抱臂冷笑：“林学姐，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装得无辜一点，别人就会信你真的只是路过？”
“我信不信不重要。”林悦站起身，顺手整理了下袖口，“重要的是规则流程全走得通。你们要是真担心音频出问题，不如现在重新上传一份主备双轨？反正距离彩排开始还有八分钟。”
她说完便从两人之间穿过，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对了，建议用wmA格式转码，mp3容易在高潮段落丢帧——毕竟，谁都不想关键时刻听不到节拍，是吧？”
门关上的瞬间，姜悦兮立刻掏出手机想联系直播平台的技术朋友，却发现信号栏空了两格。
“屏蔽器？”她皱眉。
“不至于。”沈墨渊已经打开电脑主机面板，拔下U盘插进接口，“她不是要我们重新上传吗？那就传。”
“你还真信她那套说辞？”
“我不信她，但我信我们的备份。”他调出文件夹，里面整齐排列着十段不同节奏版本的《断裂与重生》，“昨天录了十七遍，每一段都带独立时间戳和声波校验码。现在传上去，就算她敢切源，也能立刻识别异常。”
姜悦兮凑近看屏幕进度条：“可是主控台账号……”
“用我的学生会旧权限。”他敲了几下回车，“虽然被降级了，但上传功能还没封。”
文件开始逐个导入系统，进度条缓慢爬升。姜悦兮盯着屏幕角落的播放预览窗口，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等等，这个版本不对。”
沈墨渊暂停上传，放大音频波形图。确实有问题——第三段鼓点密度比原版少了将近百分之十五，像是被人刻意拉松了节奏。
“她动过文件。”姜悦兮咬牙，“我们留在服务器里的原始音轨被替换了。”
“不是替换。”沈墨渊点开属性信息，“是叠加了一个低频干扰层，普通人听不出来，但跳舞时会影响重心判断。”
空气凝了一瞬。
“所以她是想让我在即兴发挥时踩不准拍子？”姜悦兮眯眼，“然后对外说是状态不稳定？”
“不止。”沈墨渊重新打包原始音频，加密压缩，“她希望你跳到一半才发现节奏变了，情绪崩盘，动作变形，最后摔那一跤——还不知道是怎么摔的。”
姜悦兮冷笑一声：“可惜我不是靠耳朵跳舞的，我是用脚底记拍子的。”
“所以我有个主意。”他打开另一台笔记本，连上外接麦克风，“等会儿你上场前，我把实时节拍通过骨传导耳机送进去，只传鼓点，不传人声。这样哪怕全场音响断掉，你也能听见最准的那个声音。”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玩意儿？”
“昨晚睡不着，顺手改了个旧助听器。”他调试频率，“别忘了，我以前可是校广播站修设备的。”
她看着他低头接线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说咱们这是不是有点太较真了？不过是一次彩排。”
“不是彩排。”他抬头，“是你三年来的最后一支独舞。差一秒，少一度，都不是完整的你。”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放在他肩上，停了几秒。
上传完成，系统提示音响起。新文件已同步至主舞台控制系统，待机状态显示绿色。
“搞定了？”她问。
“表面上。”他合上电脑，“但她肯定还会再动手脚。林悦不会只赌一条路。”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沈墨渊迅速拔掉U盘藏进袖口。门被推开，是技术组的小李，脸色有点发白。
“出事了。”他喘着气，“舞台地屏刚才自动重启了一次，现在左半区响应延迟大概0.3秒。”
姜悦兮猛地站起来：“那是我旋转发力的主要区域！”
“我知道。”小李压低声音，“而且刚刚有人用管理员账号远程调了重力感应阈值，现在系统会对‘非常规触地动作’自动标记为风险行为，可能触发紧急制动。”
沈墨渊眼神一冷：“也就是说，我只要做一个大跨步或高速旋转，地板就会突然变硬甚至报警？”
“差不多。”小李苦笑，“这已经不是针对设备了，是在限制你的舞蹈方式。”
姜悦兮慢慢坐回椅子，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舞鞋边缘。三分钟前她还在想怎么跳出“断裂与重生”，现在却发现，每一步都可能被当成“危险动作”强行打断。
“她想让我跳不了。”她低声说。
“那就换种方式跳。”沈墨渊忽然站起身，“既然地屏会判违规，我们就让它判不了。”
“什么意思？”
“脱鞋。”他说得干脆，“赤脚跳。”
小李愣住：“可这是规定动作……”
“规则没写必须穿鞋。”沈墨渊看向姜悦兮，“你的脚感比任何传感器都精准，以前练蒙眼舞的时候，闭着眼都能踩中毫米级定位点。现在不过是换个反馈方式。”
姜悦兮怔了一下，随即眼睛亮起来：“赤脚的话，地屏的压感系统确实无法准确识别动作类型，也就没法标记风险行为。”
“而且。”沈墨渊补充，“你修复过的舞垫表面有细微颗粒涂层，赤脚接触时摩擦系数更高，反而更稳。”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解开鞋带。
小李看得目瞪口呆：“你们……真要这么干？”
“不然呢？”姜悦兮把舞鞋放进包里，光脚踩在地上，“让她定规矩，我们按她的玩？”
沈墨渊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导入一段纯净鼓点，连接微型耳机：“记住，别管外面放什么音乐，跟着这个节奏走。慢半拍没关系，错两拍也没关系，只要你还在跳，就是赢。”
主厅广播响起，提示即兴彩排即将开始。
姜悦兮活动脚踝，走向舞台入口。背影笔直，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沈墨渊跟在她身后，手里攥着那个藏了U盘的袖口，指尖微微发烫。
后台通道尽头，林悦靠在墙边等他们，手里拿着平板，笑容温和：“加油啊，期待看到你的‘重生’。”
姜悦兮没理她，径直走上舞台。
灯光亮起，音乐响起——却是错乱的节拍，明显经过剪辑。
她站在中央，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舞垫，那道修补过的裂痕清晰可见。
然后，她抬起右脚，轻轻落在裂缝起点。
鼓点，在她脑中响起。
她迈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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