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的阳光把棒球场晒得滚烫,碎石子踩在脚下能听见细微的“咯吱”声,像是被晒化的沥青在黏鞋底。林舟拎着帆布包往看台走时,帆布包侧袋里的蜡笔盒晃得叮咚响——是安诺早上硬塞给他的,说“要给棠姐姐画加油的画”,盒盖缝里还露着半张粉嘟嘟的画纸,画着个举着棒球棒的小人,双马尾翘得老高。
“林舟!发什么愣呢!”
喊声裹着风砸过来时,林舟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偏头。颗棒球擦着他的耳尖飞过去,“咚”地撞在看台的铁栏杆上,弹了两下滚到脚边。球皮上沾着新鲜的草汁,还带着夏棠手心的温度,烫得像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糯米团。
夏棠拎着球棒跑过来时,高马尾在身后甩得像面小旗子,发梢沾着的草屑随着动作往下掉。她白t恤的领口湿了片深色,贴在锁骨上显出浅浅的轮廓,脖颈处还挂着串银链,链坠是颗小小的棒球,随着喘气上下晃。“让你早点来当捡球员,你倒好——”她弯腰捡球时,裤腿往上缩了缩,露出膝盖上贴着的创可贴,边角卷得发毛,还沾着点泥灰,“都快训练完了才露面。”
林舟把滚到脚边的棒球捡起来递过去,指尖蹭过她的掌心时,像碰着块晒透的鹅卵石。“安诺非让我把她画的‘加油图’描完才放我走。”他拉开帆布包拉链,把那张被蜡笔涂得花花绿绿的画拿出来——画纸上的夏棠被涂成了橙黄色,说是“像小太阳”,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棠姐姐赢!”,笔画里还嵌着片干枯的樱花瓣。
夏棠的脸“腾”地红到了耳后根,抢过画往运动服兜里塞时没拿稳,画纸飘落在地。风卷着画纸往泥坑滚,林舟弯腰去捞时,看见她另一只膝盖也贴着创可贴,比刚才那只更旧些,边缘泛着黄,像是贴了两三天没换。“又摔了?”他捏着画纸边缘往回拽,指尖蹭过泥点时皱了皱眉——上周放学路过棒球场,就见她练滑垒时重重摔在草坪上,当时她爬起来拍了拍裤子说“小伤”,膝盖却红了老大块。
“练球哪有不摔的?”夏棠把裤腿往下拽了拽,试图遮住膝盖,动作太急,反而让脚踝处的淤青露了出来——青紫色的,像块没化开的颜料,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她转身往场中央走时,脚步明显慢了半拍,鞋尖踢着地上的碎石子:“赶紧来捡球!再磨蹭教练该催了。”
林舟抱着捡来的几颗球站在看台边时,余光瞥见铁丝网外站着个人。江若没穿校服,换了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手里捏着本硬壳笔记本,金丝镜的镜片反射着阳光,看不清眼神。她站在香樟树的阴影里,指尖捏着支钢笔,笔帽上的樱花刻痕被阳光照得发亮——和上次在学生会办公室见的那支一模一样。
“江若学姐?”林舟往铁丝网走了两步,看见她笔记本摊开的页面上画着线条——是棒球场的场地示意图,在投手板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旁边还标着行小字:“14:30,风速2m\/s”。
江若把笔记本往身后收了收,开衫的袖口往下滑了滑,露出手腕上的表——银质表带缠着圈红绳,和顾盼脚踝上的那根有点像。“查场地数据。”她推了推眼镜,声音比平时软些,带着点被阳光晒过的暖,“下周运动会要用,得记清楚风速和光照角度。”
林舟没戳破她——刚才瞥见的页面角落,明明画着个挥棒的简笔画,马尾辫的弧度和夏棠此刻的姿势分毫不差。场中央突然传来“哎呀”一声闷响,夏棠捂着脚踝蹲在了地上,球棒“哐当”掉在泥坑里,溅起的泥点沾了她一裤腿。
江若比林舟先冲过铁丝网。她蹲在夏棠身边时,开衫的下摆扫过草坪,沾了片碎草叶。指尖刚要碰到夏棠的脚踝,就被夏棠猛地拍开:“没事!就扭了下!”夏棠咬着牙想撑着地面站起来,刚直起半分,又疼得倒抽口冷气,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小水珠,滴在草坪上洇出个小湿点。
江若没说话,直接伸手把夏棠的运动裤裤腿卷了上去。脚踝已经肿成了馒头似的,青紫色的淤青顺着脚踝往小腿爬,旧伤的位置还泛着红,像是被反复磨到的疼处。“说了让你练滑垒时慢着点。”江若从帆布包侧袋里掏出瓶消肿喷雾,喷在淤青处时动作轻得像碰易碎品,拇指在肿起的地方轻轻按了按,“你爸以前总说,‘赢球得先护好自己的腿’,你倒好,全当耳旁风。”
夏棠的肩膀猛地颤了颤,别过脸盯着远处的记分牌,睫毛上沾着的汗滴顺着眼角往下滑。林舟这才看清夏棠手里的球棒——木质的,握把处被磨得发亮,靠近棒头的地方刻着行小字:“给棠棠,慢慢来”,字迹歪歪扭扭的,和她手机壳里那张老照片上男人的签名一模一样。
江若扶着夏棠往休息区的长椅走时,回头对林舟扬了扬下巴:“去拿她的背包,在长椅底下,里面有备用创可贴和冰袋。”林舟跑到场边的长椅旁,弯腰去摸长椅底下的黑色背包时,听见背包侧袋里传来“沙沙”的响——本蓝色封皮的日记从拉链缝里掉了出来,封皮上印着个卡通棒球,还别着枚小小的樱花徽章。
日记掉在地上时自动翻开了页,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林舟弯腰去捡时,看见上面用铅笔写着:“4月12日,晴。今天练滑垒又摔了,膝盖破了皮,血蹭在草地上像草莓酱。想起以前爸总蹲在操场边给我贴创可贴,他的手掌糙糙的,贴创可贴时总怕弄疼我,轻轻吹着说‘摔了才知道怎么调整姿势’。刚才看见江若学姐站在树底下了,她肯定又在记我哪里练得不对……”后面画着个咧着嘴哭的小人,旁边还真贴了块小小的创可贴,是樱花形状的,边缘沾着点干了的草汁。
林舟把日记塞回背包时,指尖碰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用网袋套着的旧棒球,网袋上系着根红绳,球皮上用红笔写着“县队选拔赛”,日期是去年12月15日。他忽然想起夏棠上周说的话——“我爸走的时候,离选拔赛就差三天”,那天她蹲在樱花树底下,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听见。
“发什么呆呢?”夏棠坐在长椅上喊他,江若正帮她往脚踝上敷冰袋,指尖捏着冰袋边缘轻轻按,怕冰得太疼。林舟拎着背包跑过去,递背包时没拿稳,背包带滑了下,从里面掉出颗樱花糖——是苏晚上周给安诺的那种,透明糖纸里能看见粉白的糖粒,糖纸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
“这哪来的?”夏棠愣了愣,捏着糖纸转了转。
“估计是安诺塞的。”林舟帮她捡起来,看见江若捏着冰袋的手指顿了顿,金丝镜后的眼神暗了暗,像被云遮了下的光。夏棠把糖纸剥开塞进嘴里,腮帮鼓鼓地嚼了嚼,忽然笑了,眼睛亮得像落了碎星星:“下周运动会决赛,你们都得来啊!我给你们留前排的位置,带你们去吃校门口的樱花糕。”
江若没说话,却伸手帮她把额前汗湿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在她耳尖轻轻碰了碰。林舟看着夏棠脚踝上的冰袋,又看了看江若开衫上沾着的草叶,忽然觉得那枚被捏皱的樱花糖纸,像片被晒软的暖,悄悄落在了棒球场的碎石缝里。
傍晚离开时,林舟回头望了眼——夏棠正趴在江若的肩膀上看日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球棒旁的泥地上,像幅被晒得暖烘烘的素描。帆布包侧袋里的蜡笔盒又晃了晃,他伸手去按的时候,摸到张小小的画纸——是安诺偷偷塞进来的,画的是三个手牵手的小人,中间的高个子是他,左边是扎双丫髻的小丫头,右边是举着球棒的夏棠,头顶还画了个金灿灿的太阳,太阳旁边写着“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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