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当铺,我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突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抬头一看,胡离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朝我走来。
阿七,尝尝这个。她把碗推到我面前,九条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摇晃,眼神里满是期待,又带着几分紧张。
我低头看了看——这碗粥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白米熬得晶莹剔透,汤色清亮,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但奇怪的是,明明没有任何配料,却隐约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萦绕在碗边。
你放什么了?我拿起勺子搅了搅,米粒在勺间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什么都没放,胡离擦了擦手,耳朵微微抖动,就米和水。
我将信将疑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这粥......有味道。
不是味蕾感受到的那种味道,而是一种更玄妙的感觉——像是儿时清晨推开窗时扑面而来的第一缕空气,带着露水的清新;像是摔破膝盖后奶奶塞给我的那颗水果糖,甜中带着安慰;又像是熬夜看账本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递来一杯热茶。
勺子一声掉回碗里,我猛地抬头:这到底......
胡离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怎么样?
你......我眯起眼睛,是不是偷偷把嗅觉赎回来了?
她摇摇头,一缕发丝从耳后滑落:没有,我还是什么都闻不到。
那这粥怎么回事?我指着碗,里面的粥此刻在我眼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粒米都在诉说着什么。
胡离咬了咬下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我也不知道......就是煮的时候,好像能到米在锅里开花的样子,水汽升腾的形状,还有......她把手轻轻按在心口,这里,会暖起来。
我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那把断剪——剪刀上的血丝纹路似乎比昨天更鲜艳了些。
苏挽飘过来,好奇地在碗上方转了一圈:好香啊......虽然我闻不到,但就是觉得香。她的灵体在粥的热气中微微发亮,像是被注入了活力。
连一向冷淡的沈晦都从角落里投来目光:这粥里有执念。
什么?我差点打翻粥碗。
不是坏的执念,他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银眸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是......
是心意,玄夜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边,黑衣与阴影融为一体,想念煮进去了。
胡离的脸地红了,耳朵紧紧贴在头顶,尾巴地炸开,像朵蒲公英。她转身就往厨房跑,差点撞到门框。
我低头看着那碗粥,突然觉得它重若千钧。
下午,当铺来了个特别的客人。木门一声被推开,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太太慢慢挪了进来。她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睛里盈满泪水。
我孙子......最爱喝我煮的粥了......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颤抖。
胡离立刻从柜台后站起来,九条尾巴不自觉地摆动着:您要典当什么?
老太太颤抖着摸出一个蓝布包,一层层揭开,里面是一小撮干枯的桂花,颜色已经褪成了浅褐色。手艺......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花瓣,换我再见他一面。
我心头一紧。这老太太身上死气浓得化不开,怕是时日无多。而她口中的孙子......我瞥见她手中照片的一角,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照片边缘已经发黑,显然有些年头了。
胡离却已经接过那包桂花:我用这个煮粥,您等等。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厨房里,胡离的动作比平时慢很多。我站在门口,看着她把桂花泡开,一点一点揉进米里。水开后,她转成小火,时不时搅动一下。最奇怪的是,她全程闭着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是在什么。
一小时后,粥好了。
不是我想象中金黄的桂花粥,而是一碗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白粥——只是每一粒米都饱满发亮,像是藏着阳光。
老太太喝第一口就哭了,泪水滴进碗里,激起小小的涟漪:是......是这个味道......她捧着碗,像是捧着什么珍宝,絮絮叨叨地说起往事——孙子小时候发烧,她熬了三天粥;孙子去外地读书,她总担心他吃不好;后来孙子工作忙,很少回家......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只是睡得很沉。
胡离轻声道:她梦里见到孙子了。
你怎么知道?我压低声音问。
粥告诉我的。胡离看着那碗还剩一半的粥,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晚上打烊后,胡离突然问我:阿七,你说......我是不是开始用尝味道了?
我看着她被蒸汽熏红的脸颊,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最深的执念,往往能打开另一扇门。
或许吧,我笑了笑,指了指门外,明天多煮点,沈晦偷看很久了。
门外立刻传来一声冷哼,然后是快步走远的脚步声。
胡离噗嗤一笑,搅动着锅里的粥。蒸汽升腾中,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尾巴愉快地摇晃着,在身后划出优美的弧线。
我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那把断剪上的血丝,不知何时已经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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