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老家,有句话代代相传:“宁爬阎王坡,莫近石娘娘。”
阎王坡是出了名的陡峭险峻,每年都有采药人失足丧命。
可石娘娘,指的却不是山,而是深山里一座不知何年何月立起的、人形石像。
它地处老林子深处,模样模糊,只能勉强看出个女人的轮廓,风吹雨打,周身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关于石娘娘的传说很多。
有说她本是山神娘子,因犯错被点化成石,永镇山林,怨气不散。
有说她是个邪神,专吸过路人的精气。
最普遍的说法是,石娘娘“有求必应”,但所求之事,必须以另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偿还”。
老人们总是一脸严肃地告诫:“石娘娘的愿,许得起,还不起。”
陈老四是个樵夫,胆大,性子倔,不大信这些神神鬼鬼。
他常年在那一带砍柴,偶尔也会看到那座沉默的石像,只觉得是块有点人形的顽石罢了,从未放在心上。
这年夏天,陈老四的独子铁蛋突然得了怪病,浑身滚烫,胡话不断,请了镇上几个郎中都束手无策,眼看孩子小脸蜡黄,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陈老四的老婆哭得晕过去几次,家里的积蓄也快掏空了。
走投无路之下,陈老四想起了石娘娘的传说。
“有求必应……”
他攥着儿子滚烫的小手,眼里布满了血丝,
“管它是什么邪神野鬼,只要能救铁蛋的命,我陈老四拿命换都行!”
他瞒着家人,揣了三个干馍,一把柴刀,在天蒙蒙亮时钻进了老林子。
林深叶密,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四周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稀少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沉闷的压力。
终于,他在一片罕见的林间空地中央,看到了那座石像。
它比印象中更加破败苍老,青苔遍布,藤蔓缠绕,那模糊的面容在斑驳的光线下,竟透着一丝诡异的悲悯。
陈老四“噗通”一声跪在石像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沾满了湿泥和碎草。
“石娘娘!石娘娘!求您显显灵,救救我家铁蛋!他才八岁,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只要您能救他,我陈老四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年年供奉,绝无二话!”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在林间空洞地回荡。
四周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陈老四跪了许久,心里渐渐凉了下去,看来传说终究是传说。
他绝望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石像底座旁,阴影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他凑近一看,是一个用宽大叶片包裹的小包。
打开叶子,里面是三颗鸽子蛋大小的野果,颜色朱红,形状浑圆,散发着一股从未闻过的、清冽异常的果香。
那香气吸入鼻中,竟让他连日的疲惫和焦躁都舒缓了几分。
是石娘娘的回应?
陈老四又惊又疑,不敢确信。
但想到奄奄一息的儿子,他心一横,小心翼翼地将三颗红果包好,揣进怀里,对着石像又拜了三拜,转身急匆匆往家赶。
回到家,他不敢声张,只取出一颗红果,挤出汁水滴入铁蛋口中。
那果汁殷红如血,异香满室。
说来也怪,不到半个时辰,铁蛋的高热竟真的退了,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孩子居然睁开了眼,喊饿!
陈老四夫妇喜极而泣,直呼苍天有眼。
陈老四心里明白,这不是苍天,是石娘娘。
他将剩下的两颗红果偷偷藏好,对妻子也只说是求来了偏方。
铁蛋的病好了,而且比以前更加活蹦乱跳。
陈老四遵守诺言,第二天就准备了香烛纸钱和最好的供品,悄悄去石像前祭拜了一番。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渐渐地,陈老四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先是村里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有人私下议论,说陈老四从山里回来后,眼神亮得吓人,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的甜香。
接着,他家那半亩薄田里,原本长势萎靡的庄稼,竟像吹了气似的疯长,油绿得有些不自然。
更让他心里发毛的是,一天夜里,他起夜时,似乎看到院墙根下蹲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轮廓……有点像那座石像。
他揉揉眼,再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太累了。”
他安慰自己,但那份不安,像种子一样在心底发了芽。
这时,镇上的王掌柜不知从哪听说了风声。
这王掌柜是镇上最大的药铺东家,为人精明,甚至有些奸猾。
他找到陈老四,旁敲侧击,最终套出了“山中奇遇,得异果救子”的大概。
王掌柜那双小眼睛里顿时射出贪婪的光。
“老四啊,这可是天大的机缘!那红果定是深山灵药,价值连城!你想想,若是能找到那果子树,或是……再向石娘娘求些宝贝,咱们就发大财了!何必再砍柴受苦?”
陈老四起初严词拒绝,想起老话,心里直打鼓。
可王掌柜巧舌如簧,天天来游说,描绘着金山银山的未来。
看着家徒四壁的茅屋,想着邻村张财主家青砖大瓦房的气派,陈老四的心,一点点被说动了。
贪念,像藤蔓一样缠绕了他的理智,将那份不安和敬畏渐渐覆盖。
“就一次……石娘娘既然能赐药,或许……或许也能赐点别的宝贝?我多供奉些,她应该不会怪罪吧……”
他如此说服了自己。
他再次来到了石像前。
这次,他没有跪拜,只是站着,搓着手,脸上带着谄媚和局促。
“石……石娘娘,您老人家神通广大……既然能赐我救命的仙果,想必……想必也有些金银珠宝吧?我也不贪心,够我盖间新房,买几亩好田就成!我保证,以后给您重塑金身,盖个大庙!”
话音刚落,林间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他汗毛倒竖。
石像沉默着,那张模糊的脸在晃动的树影里,似乎扭曲了一下,像是在冷笑。
陈老四心里发虚,但贪婪驱使着他没有离开。他在石像周围踅摸,希望能再找到什么“馈赠”。
果然,在石像背后,他又发现了一个叶包。
这次里面不是红果,而是一块沉甸甸、黄澄澄的东西——狗头金!
陈老四的心脏狂跳起来,一把将金子搂在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语无伦次地对着石像道了谢,扭头就往山下跑,什么诺言,什么禁忌,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用这块金子盖起了气派的新房,买下了良田,成了村里数得着的富户。
王掌柜也凭借牵线之功,分了一杯羹,两人称兄道弟,好不风光。
陈老四似乎忘了石娘娘,忘了那诡异的还愿方式,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中。
然而,诡异的“偿还”开始了。
先是家里养的鸡鸭,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脖子上都有两个细小的、发黑的血洞,像是被什么尖细的东西咬过。
接着,他新买的、最健壮的那头耕牛,第二天被发现僵死在牛棚里,浑身没有任何伤口,只是干瘪得像是被抽干了血肉。
家里开始弥漫一股若有若无的土腥气和腐臭味。
陈老四开始害怕了,他想起那些传说,心里凉了半截。
他试图去找王掌柜商量,却发现王掌柜药铺里最值钱的几株老山参不翼而飞,库房里堆放的珍贵药材一夜之间全部发霉变质。
王掌柜也吓得面无人色,直呼“邪门”,再也不敢提合作发财的事了。
恐惧重新攫住了陈老四。
他准备了三牲厚礼,再次硬着头皮进了山,想去石像前请罪。
可这一次,他找不到那片空地了。
明明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的,却像是在原地打转。
老林子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森,树木的姿态扭曲怪异,仿佛都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光线昏暗,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听到周围有细碎的、像是很多小脚在落叶上奔跑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女人叹息声,飘忽不定。
“石娘娘!石娘娘!我错了!我不该贪心!金子我还给您!供品我加倍!求您放过我吧!”
陈老四崩溃了,在林子里疯狂奔跑、哭喊。
雾气越来越浓,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是石像!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可走到近前,他骇得魂飞魄散!
那石像……变了!
它不再是模糊的人形,而是变得清晰了许多,那面容,竟有五六分像他死去的母亲!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石像的脚下,堆着他家暴毙的鸡鸭和耕牛干瘪的皮毛,而石像那只微微抬起、原本空着的手里,正攥着他献给王掌柜的那几株老山参!
山参已经变得乌黑,像是在墨汁里浸泡过。
石像身上,那些原本只是斑驳的青苔,此刻看起来,竟如同纵横交错的血管,隐隐有暗红色的光泽在下面流动。
它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偿还……这就是偿还……”
陈老四彻底明白了,石娘娘要的,不是香火,不是供奉,而是等价的东西。
它给了你什么,就要从你这里拿走价值相当的东西,甚至更多!
生命的活力,换走了他家的牲畜和合作伙伴的财运?那下一次呢?
“不——!”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身就想逃。
可他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浓雾裹挟了他,那细碎的奔跑声和女人的叹息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他感到有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向上蔓延。
“我的……都是我的……”
一个干涩、重叠,仿佛无数个声音一起低语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陈老四就此失踪了。
村里人组织人手进山找过,只在他当初遇到石娘娘的那片空地附近,找到了他砍柴的柴刀,和一双磨破了底的布鞋。
空地上,那座石像依旧矗立,青苔似乎更厚了,颜色也更深了些,隐隐发黑。
有胆大的人凑近看,觉得那石像的嘴角,似乎比以往,更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而关于石娘娘“有求必应,但偿还惊人”的传说,也变得更加鲜活和恐怖,再也无人敢靠近那片老林子。
只是偶尔有夜归的村民,会听到深山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像是叹息,又像是低笑的风声。
人们都说,那是石娘娘在清点她的“收藏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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