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如同发狂的黄色巨兽,从西北城墙那巨大的缺口处,疯狂地倒灌入下邳城内。浑浊的泥水裹挟着断木、杂物,甚至还有浮沉的尸体,瞬间淹没了靠近缺口的街巷。哭喊声、求救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与城外狼群震天的呐喊和战鼓声交织在一起,将这座千年古城化为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城墙缺口处,水流最为湍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守军试图用沙袋、门板,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去堵,却瞬间就被狂暴的水流冲散、吞没。
就在这末日般的混乱中,一支沉默的军队,逆着奔逃的人流,如同磐石般,坚定地向着缺口处推进。
他们约七百人,人人身着玄色重甲,铠甲制式统一,略显陈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他们手持长戟大盾,步伐沉稳有力,即便在及膝的洪水中,阵型也丝毫不乱。为首一员将领,面容刚毅,眼神平静如水,手中一杆点钢枪握得极稳,正是吕布麾下中郎将,高顺!而他身后这支军队,便是名震天下的——陷阵营!
高顺的目光扫过眼前一片混乱、军心溃散的守军,又看向那不断涌入洪水的缺口,以及缺口外影影绰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开始集结的黑色身影。他知道,下邳城破,只在顷刻。他也知道,吕布重伤未愈,陈宫一介文人,此刻能站出来的,只有他,和他麾下这七百陷阵营兄弟。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是缓缓举起点钢枪,声音沉稳而清晰地传遍整个陷阵营:
“陷阵之志!”
七百陷阵营士卒,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同时以枪顿地,或以戟击盾,发出了整齐划一、如同金铁交鸣的怒吼:
“有死无生!”
简单的四个字,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与决绝!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陷阵!便是赴死!
“列阵!迎敌!”
高顺长枪前指,指向那洪水肆虐的缺口!
陷阵营瞬间变阵,在最前方组成一道坚固的盾墙,长戟从盾牌间隙探出,如同一只瞬间张开尖刺的钢铁刺猬,牢牢扼守在了缺口内侧,那洪水最为汹涌、也是最可能被敌人突破的地段!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沉默无声,与周遭的混乱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那股森严的纪律性与视死如归的气势,甚至让城外正在准备进攻的狼群前锋,都为之微微一滞。
“是高顺!陷阵营!”有狼群将领认出了这支威名赫赫的部队。
“管他什么营!狼王有令,破城之后,鸡犬不留!杀进去!”负责主攻缺口的韩六,狞笑一声,挥动巨斧,“狼牙军!随老子碾碎他们!”
“杀!!”
黑色的狼牙洪流,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顶着仍在不断涌入的洪水,朝着陷阵营把守的缺口,发起了凶悍的冲击!
“轰!”
最残酷的碰撞,瞬间爆发!
狼牙军仗着身披重甲,势大力沉,试图用巨斧重戟强行劈开陷阵营的盾墙。而陷阵营的士卒,则凭借着严密的阵型和视死如归的意志,死死顶住!长戟如同毒蛇般从盾牌间隙刺出,精准地寻找着狼牙士卒甲胄的缝隙!
一名狼牙士卒咆哮着用巨斧劈下,对面的陷阵营士卒竟不闪不避,用肩膀死死顶住盾牌,硬生生扛住这一斧,盾牌碎裂,肩骨塌陷,而他身旁的同伴则趁机一戟刺出,洞穿了那狼牙士卒的咽喉!
另一处,三名狼牙士卒围攻一名陷阵营队率,那队率身中数刀,鲜血淋漓,却依旧死死握着长戟,嘶吼着将一名敌人捅穿,直至力竭倒下,眼神依旧圆睁,望着缺口的方向。
高顺身处阵中,点钢枪舞动如龙,他枪法并不花哨,却精准狠辣至极,每一枪都直取要害!连续三名试图突破的狼牙都尉,被他数合之内挑于枪下!他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钉在阵眼之处,任凭狼牙军如何疯狂冲击,陷阵营的防线,岿然不动!
尸体,迅速在缺口处堆积起来,有狼牙的,更多是陷阵营的。鲜血将浑浊的洪水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陷阵营的人数在锐减,从七百,到五百,到三百……但他们脚下的阵地,寸土未失!
韩六杀得性起,却也暗自心惊。他狼牙军自成立以来,攻坚破阵,所向披靡,何曾遇到过如此顽强的抵抗?这些陷阵营士卒,仿佛不知道疼痛,不知道恐惧,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守住这里,直至战死!
“妈的!都是硬骨头!”韩六骂了一句,亲自挥斧冲向高顺,“老子来会会你!”
高顺面无表情,点钢枪一抖,迎向韩六的巨斧!
“铛!铛!铛!”
枪斧交击,火星四溅!高顺武力虽不及吕布,却也堪称一流,更兼此刻心怀死志,枪法发挥到了极致,竟与凶悍的韩六暂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然而,陷阵营毕竟人数太少,且孤立无援。在狼牙军绝对优势兵力的持续猛攻下,防线开始不断被压缩,士卒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终于,当陷阵营只剩下不足百人,且人人带伤,被团团围困在缺口内侧一小块高地时,高顺一枪逼退韩六,环顾四周。
七百陷阵营兄弟,已尽数倒卧于血泊泥泞之中,无一人后退,无一人投降。
他手中的点钢枪已然卷刃,臂甲碎裂,身上添了十余处伤口,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一个血人。他拄着枪,勉强站立,胸膛剧烈起伏。
狼牙军的围攻暂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如同血铸的将领。
韩六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高顺,眼中竟也难得地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瓮声瓮气地喝道:“高顺!是条汉子!降了吧!狼王必重用你!”
高顺缓缓抬起头,脸上沾满血污,却遮不住那双平静而坚定的眼睛。他看了看周围狼牙士卒那混杂着敬畏与杀意的目光,又望向城内那片汪洋和哭喊,最后,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望向了温侯府的方向。
他摇了摇头,声音因力竭而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顺,唯知忠义,不识投降。”
他猛地挺直了几乎要垮掉的身躯,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陷阵营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声呐喊:
“陷阵之志——”
残存的数十名陷阵营士卒,如同回光返照,同时举起了手中残破的兵刃,发出了嘶哑却依旧决绝的回应:
“有——死——无——生——!”
声音落下,最后数十名陷阵营士卒,如同被砍倒的杉木,齐齐倒地,气绝身亡!至死,他们依旧面向敌人,维持着战斗的姿态!
高顺看着最后一名兄弟倒下,眼中闪过一丝解脱,他松开手,点钢枪“哐当”一声落在泥水中。他不再抵抗,任由两名狼牙士卒上前,将其双臂缚住。
他被押解着,穿过一片狼藉的战场,带到了已然入城,正策马立于一处高地的韩破军面前。
韩破军玄甲血氅,肩伤似乎已无大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缚的高顺。眼前这名将领,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站都快站不稳,但那脊梁,却挺得笔直,眼神平静,没有丝毫乞怜之色。
韩破军的目光扫过缺口处那层层叠叠、几乎堵塞了水流的尸体,尤其是那些至死仍保持着阵型的陷阵营士卒。他血色的眸子中,惯常的冰冷杀意之外,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见过太多投降的将领,如于禁之流;也见过太多痛骂赴死的,如李典之辈。但如高顺这般,沉默地、坚定地、带着整支军队战斗到最后一人,明明被俘却毫无惧色,也毫无投降之意的,是第一个。
这种纯粹的、近乎固执的忠义和职业军人的气节,与他狼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法则格格不入,却意外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这不是对敌人的仁慈,而是对某种极致品质的…认可。
“高顺。”韩破军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为何不降?”
高顺昂着头,雨水和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平静地回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顺,无能保全城池,唯有一死,以报温侯知遇之恩。”
韩破军盯着他,看了许久。整个喧嚣的战场,仿佛都以这两人为中心,变得安静下来。
终于,韩破军缓缓抬起了手。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便是斩首的命令。
然而,他却对身旁的韩六吩咐道:“找一副好棺椁,将他,连同那些陷阵营的尸体,一并厚葬了。”
韩六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韩破军。就连被缚的高顺,那平静的眼神中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愕然。
“狼王,这…”韩六忍不住开口。
韩破军血色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不容置疑地重复道:“厚葬。”
说完,他不再看高顺,策马转身,血色长刀指向城内更深处的混乱与抵抗。
“清剿残敌,吕布、陈宫,我要活的。”
高顺看着韩破军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开始默默收敛陷阵营同伴尸体的狼牙士卒(尽管动作依旧粗暴),他那颗早已赴死的心,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乱世之中,能得对手一声“厚葬”,或许,这便是对他和陷阵营,最大的尊重,也是最好的终局。
忠义陷阵,有死无生!逆流而上,死守缺口!血战狼牙,寸土不让!全员战死,壮烈殉城!力竭被擒,昂首拒降!忠义气节,狼王动容!下令厚葬,以敬忠烈!陷阵终章,悲歌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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