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秋意终于浓了些,工作室窗台上的绿萝新抽的嫩芽被风吹得轻轻晃,叶尖沾着的晨露滚落在江屿上次画的展陈草图上,晕开一小片淡蓝的墨痕。顾妍正趴在桌上数订单,笔尖在佐藤漆器联名款那行来回划,嘴里念叨着这月要是能再出两百单,就能给张师傅的修鞋摊换个新遮阳棚了,声音里的雀跃像刚从陈伯糖水铺买的跳跳糖,在空气里蹦跶。
林薇刚把老周送的旧相册摊在工作台中央,指尖蹭过那张染坊蓝布的照片——蓝布在竹竿上飘得像海浪,年轻的老周举着块糖,嘴角沾着靛蓝的颜料,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她正想把这张照片扫进电脑,做成下周推文的封面,桌上的手机突然震起来,屏幕上跳着两个字,是合作了三年的印刷厂老板。
李叔,早啊,上周订的那些老巷故事书签印得怎么样了?林薇按下接听键,手指还停在照片上老周的笑脸,语气里带着惯常的熟稔。
电话那头却没了平时的爽朗,只有车间机器的背景音,混着李叔支支吾吾的声音:小林啊...那个...书签的事儿...叔得跟你说声对不起。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宏远文化的人昨天找过来了,说以后我的厂子给他们独家印文创,价格比你给的高三成,还先付一半定金...你也知道,我这厂子刚换了新机器,货款压得紧,工人工资还等着发,实在是...实在是没法拒绝啊。
林薇的指尖猛地攥紧了照片,边缘的硬纸板硌得手心发疼。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们合作这么久,你忘了上次你厂子周转不开,是我提前打了定金帮你,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轻飘飘的我知道了,李叔。挂电话时,她听见那头李叔还在说等我缓过来,肯定还跟你合作,可车间的机器声越来越响,最后把那句愧疚吞得干干净净。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顾妍凑过来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才慢慢把手机放在桌上。刚想说,就看见小王从门口探进头来,手里攥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耳朵尖红得像被太阳晒过的樱桃。
小王是去年毕业来的运营,刚来时连公众号排版都弄不明白,林薇手把手教他写推文、剪视频,上个月还给他涨了工资,说等这次文创市集结束,再给你申请奖金。他现在站在门口,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半天没敢进来,最后还是顾妍喊了句小王,进来啊,站那儿当门神呢,他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林薇桌前,把手里的纸递过来。
是辞职报告。
林薇拿起报告,纸页边缘被攥得发毛,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因个人职业发展,现申请辞职...感谢工作室的培养...她抬头看向小王,发现他不敢跟自己对视,眼睛盯着桌上的铜铃铛摆件,声音像蚊子叫:薇姐,宏远那边的hR找了我好几次,说...说给双倍薪资,还管午饭和通勤...我妈上周住院了,医药费挺贵的,我实在...实在没办法...
我知道了。林薇把辞职报告放在桌上,没看第二眼,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里面是她提前准备好的中秋福利——两盒陈伯的桂花糕,还有个印着老巷剪影的帆布袋,这个你拿着,回去看看阿姨,祝她早日康复。
小王接过信封,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抹了把脸,鞠了个躬就跑了,门口的风铃被他撞得响,像在替他说对不起。
工作室里瞬间静了下来,顾妍手里的订单表掉在地上,她没捡,只是看着林薇:现在怎么办?印刷厂换了,运营也走了,下周的书签要赶不上文创市集了...
林薇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推开窗。秋风裹着老巷的桂花香吹进来,却没吹散她心里的闷。她知道宏远的套路——用资本砸价格,用高薪挖人,他们有的是钱,能把老巷文创的壳子抄得更精致,也能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个挖走。以前总觉得核心竞争力是故事和真诚,可现在才发现,当对方能用钱砸开所有合作的门时,那些真诚像飘在水面上的叶子,轻得抓不住。
要不要我...江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端着两杯热拿铁,杯盖还是林薇画的小铜铃图案。他早上去工厂跟进佐藤的漆器打样,刚回来就撞见小王跑出去,也大概猜到了情况。他把拿铁放在桌上,想再说点什么,比如我认识其他印刷厂的朋友,价格公道,或者运营的活儿我可以先兼着,可话刚出口,就被林薇打断了。
不用。林薇转过身,眼睛红红的,却没掉眼泪,下巴绷得紧紧的,像小时候摔破膝盖却倔强着不肯哭的样子,如果只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说明我们的核心竞争力还不够强。他们能用钱挖走李叔和小王,也能用钱挖走其他人,可他们挖不走我们和老巷的根,挖不走那些愿意听故事的人。
她把自己关在里间的小办公室里,反锁了门。顾妍想敲门送点吃的,被江屿拦住了:让她静一静,她需要自己想明白。江屿把顾妍掉在地上的订单表捡起来,抚平褶皱,又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查江城其他印刷厂的资料,屏幕上的光映着他的侧脸,认真得像在做展陈设计。
里间的小办公室里,林薇把老周的旧相册、佐藤的漆刷、张师傅的铜铃铛都摆在桌上,像在给自己找支撑。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纸,是这两年的合作记录:李叔第一次给她印书签时,把印成了,后来连夜重新印,还跟她道歉说耽误你事儿了;小王第一次写出10万+的推文时,激动得在工作室蹦跳,说薇姐,我们火了;还有陈伯免费给活动送糖水,张师傅帮她修展架,老周送她旧相册...
她的指尖在这些回忆上轻轻划,突然笑了——宏远能挖走的,是那些看重价格和薪资的人,可那些真正在乎老巷故事的人,是挖不走的。李叔走了,还会有其他愿意印有温度的书签的印刷厂;小王走了,还会有像顾妍、小周、阿瑶这样,愿意跟着她一起守着老巷的人。宏远做的是,而她做的是,这才是真正的不一样。
她拿起笔,在纸上画思维导图,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
- 他们:地铁广告轰炸、双倍薪资挖人、批量生产复刻
- 我们:老巷故事音频(老周讲染坊、张师傅讲铜铃)、手工定制服务(客户可在铜铃上刻专属老巷记忆)、匠人联名款(佐藤漆器+老巷铜铃、陈伯糖水铺帆布袋)
她擦了又改,改了又擦,纸上的墨迹叠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把批量生产划掉,改成限量编号——每一件文创都印上专属编号,比如老巷铜铃·第108个·2023年秋,让客户知道,他们买的不是流水线上的产品,是独一无二的老巷记忆。
傍晚时,林薇推开里间的门,眼睛还是红的,却透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手里拿着那张画满了思维导图的纸,走到白板前,把纸钉在上面,拿起马克笔,在最上面写了八个字:以小博大,以精胜粗。
顾妍,她转头看向顾妍,声音有点哑,却很有力,你现在联系老巷居委会,问他们有没有认识的小印刷厂,不用规模大,只要愿意用心印,哪怕慢一点也没关系;小周,你把之前的推文整理一下,做成老巷故事音频,明天去老巷找老周、张师傅他们录音,就说我们要把他们的声音做成文创的一部分;阿瑶,你设计限量编号的logo,就用老槐树的年轮,每一个编号都像一圈年轮,代表老巷的一年。
那...那宏远那边怎么办?他们的广告都贴到商场门口了。顾妍有点担心,手里的手机还在跳着宏远的新品推送。
林薇笑了,拿起桌上的热拿铁,喝了一口,奶泡的甜香让她精神了些:他们做他们的广告,我们做我们的故事。你信不信,当客户拿到印着老周讲的染坊故事的书签,拿到刻着自己名字的铜铃时,那些贴在商场里的广告,会变得像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
江屿站在旁边,看着白板上的思维导图,又看向林薇眼里的光,嘴角弯了起来。他走到林薇身边,把一张纸条放在她手里,上面写着个印刷厂的地址和电话:这是我之前合作过的小厂,老板姓王,以前是美院的版画老师,印东西很讲究,你可以问问他。
林薇接过纸条,指尖碰到江屿的手,温温的。她抬头看向他,笑了:谢了。
我们是一起的。江屿的声音很轻,却像老巷的青石板,稳稳地托着她。
窗外的夕阳把工作室染成了暖黄色,白板上的思维导图在光里闪着亮,桌上的铜铃铛被风吹得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差异化战争,悄悄加油。顾妍已经开始给居委会打电话,小周在整理推文,阿瑶的画笔在纸上飞快地动着,空气里的闷意散了,只剩下一股带着桂花香的冲劲——他们没有宏远的钱,却有老巷的故事,有彼此的陪伴,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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