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文创”工作室的长桌上,第一次堆得不是待打包的丝巾,也不是采访录音笔,而是厚厚一摞画稿——从陈叔理发店的木招牌到苏掌柜的老药柜,从许老师的旧书店到冯老板的面案,十几张插画摊开在桌上,像一片没整理好的老巷拼图。林薇蹲在桌前,手指在画稿上反复划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连鼻尖都快贴到画纸上了。
窗外的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跟她叹气。她手里攥着支快被啃秃的铅笔——笔杆上的铜铃图案都被磨淡了,是江屿送的那支,现在笔尖钝得连线条都画不顺畅。桌上的咖啡换了三杯,都凉透了,杯底沉着层褐色的渣;旁边散落着几块干硬的桂花糕,是顾妍早上塞给她的,现在咬一口都硌牙;最扎眼的是她刚揉成团的画稿,扔在废纸篓里,展开还能看到画了一半的“老郑修表铺”——表盘画得像歪歪扭扭的烧饼,连指针都歪向一边,是她画了第四遍的失败品。
“怎么都一个样啊...”林薇小声嘀咕,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画稿上的药柜纹理。之前画陈叔理发店时,她用了暖棕色的线条,突出木质感;画苏掌柜药柜时,还是暖棕色,只是加了点淡赭石;现在画老郑的修表铺,笔一落又是暖棕色,画出来的表盘跟药柜抽屉似的,连她自己都看腻了,“再这么画下去,读者翻书跟翻复印件似的,谁还愿意看啊?”
她瘫坐在小马扎上,后背抵着书架,书架上摆着许老师赠的《江城古建筑考》,深蓝色的布面书脊在一堆画稿里格外显眼。她伸手摸了摸书脊,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感,突然想起许老师说的“书要找知音”,那她的画呢?这些老店铺各有各的魂,她却用同一种笔触把它们画成了“双胞胎”,这哪里是“留声”,分明是“偷懒”。
“又跟自己较劲呢?”
江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刚跑完步的轻喘——他刚去社区送完展陈设计的初稿,特意绕路来工作室,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装着刚从阿婆那买的热豆浆和糖糕,塑料袋上沾着点豆浆渍,是阿婆灌得太满洒出来的。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运动衫,额前的碎发沾着点汗,贴在额头上,手里还攥着个速写本,是他专门画老巷建筑的,封皮上画着过街楼的斗拱,线条干净利落。
林薇没抬头,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闷的:“你看这些画,都一个风格,跟流水线印的似的,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连点新花样都想不出来。”
江屿走过来,没急着说话,先把热豆浆倒在她的粗瓷杯里——杯身上的铜铃图案被画稿蹭得有点模糊,他轻轻擦了擦,然后把糖糕放在她手边,甜香混着豆浆的暖飘过来。他蹲下身,拿起桌上的画稿,一张一张仔细看:陈叔的理发店暖棕带黄,有烟火气;苏掌柜的药柜暖棕带赭,显厚重;冯老板的面案暖棕带橙,够热闹——确实,底色都是暖棕,笔触都是写实,连阴影的角度都差不多,乍一看真像一套“老巷同款模板”。
“不是你没用,是你把自己框住了。”江屿把画稿按店铺类型分好类,推到林薇面前,指尖点在许老师书店的画稿上,“你看许老师的书店,满是旧书的软和、纸张的细腻,像阿婆熬的糖水,温温柔柔的;再看街角的‘老杨五金店’,满是铁钳的冷硬、螺丝的锋利,像张师傅的刻刀,利利索索的——它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你偏要用‘暖棕写实’这把尺子量它们,怎么能不别扭?”
林薇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红血丝,像只委屈的小兽:“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画成卡通吧?跟老巷的气质也不搭啊。”
江屿笑了,伸手把她散落在脸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的耳垂,凉得像老巷的晨露:“谁说要画卡通了?你试试给不同的店铺‘量身定做’风格——就像人穿衣服,许老师的书店适合穿‘水彩的软衫’,五金店适合穿‘版画的硬褂’,裁缝店适合穿‘工笔的绣裙’,这样不就各有各的样子了?”
他拿起自己的速写本,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过街楼的斗拱,用的是钢笔淡彩,线条细得像蛛丝,却把斗拱的榫卯结构画得清清楚楚,阴影处用淡蓝晕染,像老巷的雾;另一页画着老巷的青石板路,用的是铅笔素描,线条粗粝,连石板缝里的青苔都画得有颗粒感,像能摸到粗糙的石面。
“你看,”江屿指着速写本,“画建筑我用钢笔淡彩,突出结构美;画青石板我用铅笔素描,突出质感;画老店铺也一样——书店的纸、五金店的铁、裁缝店的布,本来就有不同的‘脾气’,你用对应的笔触去‘顺’它们的脾气,画出来的东西自然就不一样了。”
林薇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点亮的铜铃。她猛地坐直身体,抓起桌上的颜料盘,手指都在抖:“我知道了!书店用水彩,淡蓝加米白,像旧书的纸香;五金店用版画,黑加银灰,突出金属的冷硬;裁缝店用工笔画,细笔勾丝线,把布料的纹理画得能摸出来——这样每一家店都有自己的‘衣服’,再也不会撞脸了!”
她越说越激动,抓起画笔就往画纸上戳——先试许老师的书店,调了点淡蓝加米白,用湿画法晕染,颜料在纸上慢慢散开,像旧书受潮的痕迹;再用细笔勾出书架的轮廓,不画得太实,留些虚边,像被书香气熏得模糊的样子;最后在书堆旁画了个小小的藤椅,用淡黄点染,暖得像晒透的阳光。
“成了!”林薇举着画纸,激动得差点把颜料盘碰翻,江屿赶紧伸手扶住。画纸上的书店,没有写实的门窗,没有清晰的书脊,却凭着水彩的晕染和虚虚实实的线条,把旧书店的软和、安静、满是岁月感的样子画活了,像许老师坐在藤椅上翻书的模样,温柔得让人心安。
江屿凑过去看,眼里满是笑意:“比之前的写实稿好多了!你看这水彩的晕染,像旧书里飘出来的雾,连我都想进去坐会儿,翻本老书喝杯茶。”他指着画里的藤椅:“再加点蓝布坐垫的细节,用白笔点几根丝线的反光,就更像陈阿姨缝的那块布了。”
林薇赶紧照做,用白笔在藤椅上点了几笔,瞬间,蓝布坐垫有了丝质的光泽,像真的能摸到软乎乎的布料。她放下画笔,又抓起另一张画纸——这次是裁缝店的张裁缝,她换了支工笔细毫,先勾出缝纫机的轮廓,再用淡粉加米白调出彩,细细描绘布料的褶皱,连丝线的走向都画得清清楚楚;最后在布料上绣了朵小小的槐树叶,用绿笔勾出叶脉,像陈阿姨绣的布贴,细得要眯着眼才能看清。
“这工笔画太绝了!”顾妍突然冲进来,手里拿着刚整理好的录音笔,差点撞翻桌上的豆浆杯,“我刚路过就看见这画,还以为是陈阿姨绣的布贴呢!这布料的纹理,跟张裁缝店里的真布料一模一样!”
小王也凑过来,手里攥着个刚刻好的迷你缝纫机摆件,是用桃木刻的,连缝纫机的踏板都能活动:“林薇姐,你这画配我这摆件,简直绝了!以后插画书里夹上这个,读者一摸就知道张裁缝的缝纫机有多精致!”
阿瑶则趴在旁边,手里拿着色粉笔,在纸上涂了块暖橙色:“那小吃店我来画!用色粉笔涂出陈伯糖水铺的热气,再加点糖渍的亮粉,保证让人一看就流口水!”
林薇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里的堵得慌全散了。她拿起许老师书店的水彩稿,又看了看裁缝店的工笔画稿,突然明白,所谓突破,不是硬凹新花样,是找到“店铺的魂”——旧书店的魂是水彩的软,裁缝店的魂是工笔的细,五金店的魂是版画的硬,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魂”用画笔勾出来,让读者翻书时,能摸到书店的纸、裁缝店的布、五金店的铁,能闻到每一家店铺独有的味道。
江屿递过来一杯热豆浆,看着她眼里的光,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行。你本来就懂老巷的‘软’和‘硬’,只是之前没找到合适的笔去画。”
林薇接过豆浆,喝了一口,暖得从胃里甜到心里。她抬头看向江屿,他正帮顾妍调整录音笔的音量,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顾妍和小王在讨论给插画配什么小摆件,笑声混着画笔的“沙沙”声;阿瑶已经用色粉笔画出了陈伯糖水铺的热气,暖橙色的笔触像真的飘着甜香。
工作室的灯亮着,画稿摊了一桌,热豆浆冒着热气,糖糕的甜香飘满屋子。林薇知道,这次的瓶颈不是坎,是让她更懂“老巷留声”的契机——原来最好的记录,不是复刻模样,是留住灵魂;最好的突破,不是凭空创造,是顺势而为。而她身边,有懂她的江屿,有热闹的团队,有老巷的故事,就算再遇到瓶颈,也能笑着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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