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凤办公室的晨会,空气凝重如铁。
“泄密!就在这座楼里!”毛人凤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作响,“‘飓风’行动尚未全面展开,共党那边却似乎已有警觉!内部必然有鬼!”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与会众人——郑耀先、沈醉、吴天明,以及被特意点名与会的刘铭章。
“即日起,成立内部自查工作组,由吴主任牵头,沈处长、刘副处长协同。”毛人凤的声音不容置疑,“刘副处长,你是电讯专家,熟悉信号和流程,这次务必充分发挥你的专业能力,把泄密的源头给我挖出来!”
刘铭章心中凛然。这是一步险棋!将他置于自查工作组,既是利用,更是近距离的审视与考验。他面色沉静地领命:“卑职明白,定当竭尽全力。”
郑耀先微微眯着眼不说话,指间香烟袅袅,心中却已波澜起伏。毛人凤此举,无异于将刘铭章置于火上烤,同时也将自己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自查工作组的首次会议,气氛异常诡异。吴天明主持,沈醉旁敲侧击,而刘铭章则表现得格外积极。他调阅了大量非电讯部门的文件流转记录和物资领用清单,尤其关注总务处负责的通讯器材采购与报废记录。
“沈处长,”刘铭章手持一份单据,语气中透着专业的审慎,“你们处上月报废的一批老式监听设备,记录显示已销毁,但根据残骸核算,似乎缺少了三个高频线圈和两套微型录音部件。这些物品虽已淘汰,但若流落出去,经过改造,仍可作为高效的情报传递或简易监听工具。”
沈醉脸色微变:“刘副处长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总务处的管理绝无疏漏!”
“并非质疑沈处长,”刘铭章语气平和,却步步紧逼,“只是按规程排查。此外,近期非核心区域的文件传递多次出现延时或错送,经手人多与总务处后勤科有关。这些看似微小的疏漏,若被有心人利用,都可能成为信息泄露的渠道。”他将几份错送记录推至沈醉面前。
吴天明的目光在沈醉和刘铭章之间游移。沈醉的恼怒与刘铭章“公事公办”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嫌疑的种子,被刘铭章不动声色地埋下。
会议中途,郑耀先接到毛人凤直接下达的密令:“耀先,你亲自带行动队,即刻秘密搜查电讯处所有高级职员宿舍,重点是刘铭章的住所。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发现任何可疑物品,立即上报!”
郑耀先心头一紧,面色如常地领命。他明白,这是针对刘铭章的又一重考验,也可能是“影子的影子”在背后操控。
行动队迅速集结,直奔宿舍区。郑耀先亲自带队进入刘铭章的房间。房间整洁得近乎刻板,书籍、衣物、日常用品摆放井然有序,透露出主人严谨的性格。
郑耀先目光锐利地扫过书架。几本厚重的无线电专业书籍和英文原版技术手册夹杂其中,他随手抽出一本《高等电子管原理》,快速翻动。书页间干净,并无夹带。然而,在翻到某一页时,他的指尖触到一处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纸张厚度差异,显然是使用了特殊的隐形药水书写后留下的微弱痕迹!若非事先得到刘铭章极其隐晦的提醒,绝难发现。
“仔细检查这些书!”郑耀先沉声下令,同时身体不着痕迹地挡住身后队员的部分视线。在队员检查其他书籍的瞬间,他利用袖口的特制磁石,飞快地将另一本外观几乎相同、内页却干净的《脉冲信号分析》调换了手中这本。动作迅捷如电,神不知鬼不觉。
“处长,没有发现。”队员们汇报。
郑耀先合上那本调换过来的书,随手放回书架:“看来刘副处长很干净。收队!”
离开宿舍,郑耀先背心已被冷汗浸湿。方才的调包,险到极致。
刘铭章被“请”到督查室询问室。吴天明亲自坐镇,沈醉在一旁冷眼旁观。
“刘副处长,自查期间,有些情况需要向你核实。”吴天明语气平淡,“据反映,译电员苏晓晚在调离电讯处前,与你过往甚密,曾多次私下请教问题,甚至在你加班时送过夜宵。是否有超出正常工作范畴的接触?”
刘铭章心中警铃大作,他们果然从苏晓晚这里寻找突破口。他面色不变:“苏晓晚勤奋好学,作为上级,予以指导是分内之事。至于夜宵,乃是其个人行为,我已明确拒绝,并告诫其注意影响。”
就在这时,询问室的门被敲响,一名督查员进来,在吴天明耳边低语几句。吴天明眼神一冷:“带她进来。”
苏晓晚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她看到刘铭章,眼中瞬间涌上委屈和担忧,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苏晓晚,”吴天明语气转厉,“我们了解到,你曾无意中向总务处同事抱怨,说刘副处长对你过于严苛,甚至在一次译电考核中,当众指出你的错误,让你难堪。可有此事?”
苏晓晚愣住了,她确实因被调离而难过,也向闺蜜抱怨过刘铭章的“不近人情”,但绝无此细节!
刘铭章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要坐实他们之间存在“私怨”,进而推导出苏晓晚可能因怨生恨,无意或有意泄露某些信息,或者反过来证明他刘铭章有意打压苏晓晚,是为了掩饰什么。
绝不能让她被卷入,更不能让这个“私怨”的钩子挂住!
就在苏晓晚茫然无措,即将开口否认的瞬间,刘铭章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声色俱厉:
“苏晓晚!你还不知错吗?!”
这一声怒喝,如同惊雷,震得苏晓晚浑身一颤,也让吴天明和沈醉愣了一下。
“我多次告诫你,译电工作关乎党国安危,必须严谨细致!可你呢?上次那份关于城防频率变动的电文,你竟然将‘叁柒伍’抄录成‘叁柒玖’!若非我复核发现,险些酿成大错!我当众指出,是希望你铭记教训!你却心生怨怼,四处散播流言?这就是你对工作的态度?这就是你对党国的忠诚?!”刘铭章指着她,怒不可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向苏晓晚。
苏晓晚被他从未有过的暴怒和莫须有的指责惊呆了,巨大的委屈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眼泪夺眶而出,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够了!”刘铭章似乎余怒未消,转向吴天明和沈醉,语气沉痛而带着一丝被牵连的愤怒,“吴主任,沈处长,你们都看到了?如此心性不定、工作疏漏、甚至搬弄是非之人,我当初坚持将其调离核心岗位,有何不对?难道要等她铸下大错,连累整个电讯处吗?!”
他一番抢白,既坐实了“工作失误”和“私下抱怨”,又将动机归结于“严格管理”和“防患未然”,彻底撇清了自己与苏晓晚可能存在的“特殊关系”,更将她定位成一个不堪重用的角色,降低了其供词的可信度。
吴天明皱了皱眉,沈醉眼中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刘铭章的反应,太快,太决绝,反而显得无懈可击。
“把苏晓晚带下去。”吴天明挥挥手,让人将几乎瘫软的苏晓晚扶了出去。他看向刘铭章,眼神复杂:“刘副处长严格要求下属,用心良苦。此事我们会另行核实。”
刘铭章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衣领,重新坐下,面色依旧冰冷,心中却为那个被他亲手推入绝望和误会的女子,悄然滴血。
风波暂平,沈醉却并未放弃。他向毛人凤提议,对接触核心信息的人员进行“忠诚度压力测试”。
很快,一份精心伪造的“绝密”文件《江南地区潜伏人员应急联络预案》,被混入待销毁的普通文件袋中,经由总务处渠道,准备送往郊外销毁站。文件袋的封口做了特殊标记,一旦被非正常拆阅,立即能被察觉。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陷阱,等待内部可能存在的“老鼠”上钩。
文件在流转环节,经过了包括刘铭章办公室在内的数个节点。
刘铭章在签收文件时,指尖触到封口的特殊粘胶,心中冷笑。沈醉的伎俩,在他这老电讯员眼中,显得过于粗糙。他不动声色,正常签收、流转,但在文件离开他办公室前,他用一枚特制的、带有微弱放射性元素的图钉,在文件袋不起眼的角落,留下了只有特定仪器才能探测到的标记。
文件最终安全抵达销毁站,封口完好。
沈醉闻报,脸色阴沉。他亲自带人检查了流转路径上所有可能接触文件的人员和区域,包括刘铭章的办公室。使用探测仪扫描时,在刘铭章办公室门后的废纸篓边缘,仪器发出了微弱的警报!
“这是什么?”沈醉眼神锐利如刀。
刘铭章看了一眼,淡然道:“一枚旧图钉,可能是打扫时不慎掉落。沈处长连这都要查?”
技术人员仔细检查那枚图钉,除了微弱的放射性,并无其他异常,与文件袋上的痕迹也无法直接关联。
沈醉死死盯着刘铭章,刘铭章坦然回视,眼神平静无波。
最终,沈醉一无所获,只能悻悻收队。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
当晚,郑耀先通过死信箱收到刘铭章传出的密报:已按计划将调查视线引向总务处管理漏洞,沈醉的陷阱已识破并巧妙规避,自身暂时安全,但“影子的影子”威胁仍在,需尽快查明。
郑耀先烧掉纸条,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刘铭章在刀尖上跳舞,一次次化险为夷,但敌人的网正在收紧。那个神秘的“影子的影子”,如同隐藏在心脏地带的毒刺,随时可能给予致命一击。
他必须加快行动了。而刘铭章与苏晓晚那决绝的一幕,通过其他渠道隐约传来,令他心中不禁喟叹。在这乱世之中,情愫终究难逃被牺牲的命运。然而,那枚被发现的图钉真的只是意外吗?沈醉,难道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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