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王爷的奖赏，马车内的交锋
祭天大典的喧嚣与鼓乐被远远抛在身后，七皇子府的马车辘辘驶过长街，车轮碾压青石板路的声音，单调而规律。
车厢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方才在人前那个天真烂漫、喜怒无常的“疯批王妃”，此刻安静地坐在角落，垂着眼帘，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那张明媚张扬的脸上，一切夸张的表情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沉寂，仿佛一场大戏落幕后，卸了妆的伶人。
她能感觉到对面那道视线，不带任何温度，却如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一寸寸地审视，剖析。
萧夜澜靠在软垫上，姿态慵懒，一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膝头，发出极轻微的叩击声，与车轮声应和着，敲在人的心上。
“今日，演得不错。”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是褒是贬。
柳惊鸿抬起眼，脸上瞬间又绽放出那种纯粹的、不含杂质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沉寂只是一个错觉。她凑近了些，一双眼睛在略显昏暗的车厢里亮晶晶的。
“王爷也觉得我演得好吗？我学得可快了！上次看街边耍猴戏的，那猴儿翻个跟头，围观的人就丢铜板。我今天让姐姐醒过来，太子哥哥是不是也该给我丢好多好多的金元宝？”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孩童般的理所当然。
萧夜澜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
“金元宝没有。”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本王很好奇，那瓶让太子妃起死回生的‘甘露’，王妃是从何处求来的？”
来了。
柳惊鸿心中了然，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今日之事，她赌的就是一个“匪夷所思”。越是离奇，越是无法用常理解释，人们就越会敬畏，越不敢深究。但萧夜澜不同，他从不信鬼神，只信自己。
“这个呀，”柳惊鸿的表情变得神秘兮兮，她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倾，凑到萧夜澜面前，热气呵在他耳边，“是个秘密！不过……是我跟王爷学的！”
“哦？跟本王学的？”萧夜澜眉梢微挑，眼中多了几分兴味。
“对呀！”柳惊鸿坐直身子，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一本正经地数给他听，“王爷不是说，心诚则灵吗？我就找了府里开得最好看的花，摘了清晨最干净的露水，把它们放在最好看的瓶子里。然后，我每天晚上都对着月亮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念：‘王爷千岁，王爷千岁’，念足了一百遍！念了好几天，那瓶子里的水就变得香喷喷的，会发光了！它就成了甘露！”
她说完，一脸“快夸我”的表情，期待地看着萧夜澜。
这番说辞，荒诞到了极点，也疯到了极点。
萧夜澜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笑，也没有追问，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愈发幽深。
车厢内的空气，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有些凝滞。
半晌，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递到柳惊鸿面前。
“这是奖赏。”
柳惊鸿眨了眨眼，好奇地接过锦盒，打开。
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静静躺在红色丝绒上。簪首雕作一朵盛放的白梅，花蕊处巧夺天工地嵌着一粒细小的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幽微的光。玉质温润，雕工精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哇！”柳惊鸿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眼睛都亮了，她小心翼翼地将玉簪捧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脸上满是孩童得了新玩具的纯粹欢喜，“好漂亮！像雪堆的花！比柳如月头上的金凤凰好看一百倍！”
萧夜澜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缓缓开口：“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柳惊鸿用力点头。
“本王帮你戴上。”
他说着，身子微微前倾，从她手中取过那支玉簪。
一股清冽的檀香瞬间逼近，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柳惊鸿抱着锦盒，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但车厢空间有限，她背后就是冰凉的厢壁，退无可退。
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动弹。另一只手，执着那冰凉的玉簪，缓缓靠近她的发髻。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耳廓，她的鬓角。
柳惊鸿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作为一名特工，她对任何超出安全距离的触碰都保持着高度警惕。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萧夜澜的动作看似亲昵，实则是一场不动声色的试探。他在观察，在感受她最细微的反应。
内心警铃大作，但她的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种天真而兴奋的神情。她只是微微偏着头，眼睛亮晶晶地，透过车窗的微光，努力想看清自己头上那支漂亮的簪子，仿佛对他暧昧的靠近毫无所觉。
冰凉的玉簪，缓缓插入温热的发间。
萧夜澜的动作很慢，他扶着她肩膀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衣料下身体的细微变化。那极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就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心尖。
他收回手，坐回原处，两人之间再次拉开了距离。
“很配你。”他淡淡地评价。
柳惊鸿立刻抬手，小心地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然后又摸了摸，笑得合不拢嘴：“王爷的眼光真好！这簪子戴在我头上，我感觉自己也变成神仙姐姐了！”
她抱着空空的锦盒，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会儿用手碰碰簪子，一会儿又傻笑两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疯子。
萧夜澜不再说话，只闭上眼，靠在软垫上假寐。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很快便抵达了七皇子府。
车门打开，柳惊鸿第一个跳下马车，她扶着自己头上的簪子，迫不及待地想让绿萼她们看看自己的新宝贝。
萧夜澜由下人扶着，换上了轮椅。他看着柳惊鸿蹦蹦跳跳跑进府门的背影，那支白玉梅花簪在她乌黑的发间，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像一只欲飞的蝶。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方才扶过她肩膀的手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触感。
僵硬。
哪怕只有一刹那，也足够了。
他的嘴角，逸出一声无人听见的、极轻的低笑。
有意思。
他的这位王妃，身上藏着的秘密，可比一瓶“神仙甘露”，要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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