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还未沉入地平线，天色却已昏沉得如同深夜。
背着沉重的书包，端木昊南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走进自己简陋的出租房。
一天的苦修几乎榨干了他全部精力。
照理说，回到家后整个人本该松弛下来，可他的心里却一阵翻腾，怎么都静不下来。
白天他一时上头，对同桌全盘托出了圣血派的真相，希望对方能引来联邦的关注。
说实话，他心里不是没有期待——万一联邦真的一纸公文下来，改变了这一切呢？
可这微弱的期待没持续多久，就被一股更强烈的惶恐淹没了。
他光凭一腔热血，就把事情捅到了一位武圣那里，等于给整个圣血派树了个武圣级别的敌人。
陈星衍是武圣，当然不怕报复，但他跟他哥哥呢？
圣血派要是查起来，会用什么手段报复他们？
“终究是……太冲动了。”少年叹了口气，终于体会到哥哥平时的担忧。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武圣既然知道了，就轮不到他再来左右什么。
他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踱着踱着，脚步就慢了下来。
最后他停在床头，望着那个旧相框出神。
照片已经泛黄模糊，上面是三个人的合影：一个青年，一个笑颜明亮的少女，和一个被搂在中间、懵懂抬头的小男孩。
“姐姐……”昊南轻轻喊道，声音沙哑。
记忆中她的面容早已模糊，只剩下这张照片，和胸口挥之不去的闷疼。
三年了。
整整三年。
悲恸仍未消散，它潜伏在身体里，只等一个松懈的瞬间再度扑来。
那些零碎的回忆又一次浮现——她的声音，她的温度，她离家去武考那天的背影……以及最后，那则冷冰冰的通知。
“编号被本方征用，补偿金将打入你方账户……”
他的姐姐，端木凝，连名字都不配留下。
“圣血派——！圣血派——！！！”早已沉淀的仇恨再次翻腾起来，少年咬紧牙关，脸上写满痛苦。
就在他几乎要被仇恨吞噬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嗡鸣忽然响起，把他硬生生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他猛地回神，望向正前方，整个人顿时愣住。
一块透明的无色水晶正静静悬浮在半空中，散发出幽幽的蓝色光点。
一股源自本能的渴望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块水晶。
嗡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在他脑海中回荡。同时涌入的，还有一段信息。
“命途……晶石？”端木昊南喃喃念出看到的词，“心中坚定，便可借由此物完成……升格？”
“命途？升格？”他完全没听过这些词，但感觉……很厉害。
而且，“坚定”？此时此刻，他最坚定的，不就是对圣血派的仇恨、和想要复仇的决心吗？
这样的念头……也能用来“升格”？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现在他脑海——
“来，小昊，叫姐姐……姐——姐——”
“小昊，那个太贵了，姐姐带你去买别的好不好？哎……你别哭啊——”
“啊，这个你不是一直想要吗？我就给你买来啦……嘿嘿，不用谢，你开心姐姐就开心。”
“小昊，你要去上学了……其实姐姐也不是很爱读书，可是哥哥太辛苦了，我得早点出来工作，给哥哥帮忙啊。”
“小昊！姐姐这次武测全校第一哦！哼哼！厉害吧！”
“小昊，这是姐姐的奖学金，你不是要买营养剂吗……别哭啊，男子汉哭什么？姐姐用不上，以后等我工作了，咱们会有花不完的钱的！”
“小昊，姐姐要去武考啦，快给姐姐加个油？嘿嘿。”
“小……昊，姐姐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要好好听哥哥的话，饭一定要按时吃，营养剂不能再少用了……”
“……编号……”
记忆的最后，是冰冷的数字，和永不再亮起的笑容。
“圣！血！派！”强烈的恨意几乎将少年撕裂，他双眼通红，手中的水晶骤然蓝光大盛。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一位手持巨弓的蓝色神明，在视野中巍然浮现。
冥冥中，仿佛有一道目光跨越无数光年，落在这个被怒火吞噬的少年身上。
紧接着，他只觉得身体一轻，仿佛飘了起来。
他低下“头”，竟看见了自己的肉身，也看清了自己现在的“身体”。
那似乎是一具闪耀乌光的重铠，表面流淌着幽蓝色的光纹。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新的身体传来，那是足以分海断浪，击碎山峦的恐怖力量，比原本的自己强了几百万倍。
随着力量一同到来的，还有相关的信息。
“命途……真身？”
经由升格，复仇意志与命途能量结合所形成的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输出完全取决于自身意志，意志越强，力量就越强。
“原来如此……巡猎，复仇与决断的命途么？”少年的声音自重甲下闷闷地响起，“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力量。”
窗外，黑暗将世界笼罩，先是细微的雨点，接着，磅礴的暴雨倾盆而下。
虚幻的真身望向窗外，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操控着那具仍与自已若即若离的肉身走回屋内，在冥想垫上盘膝坐好。
随后便调动起体内奔腾的命途能量，朝着第七防卫城的某个方向疾飞而去。
巡猎命途赋予他的不仅是力量，还有一种绝对的直觉，如同一根笔直的箭头，永远指向仇敌所在的方向。
循着直觉，没有实体的真身无视狂风暴雨，穿透层层空气，几乎瞬息之间，便悬停在一座纯白色的医院上空。
就在这里。
那些圣血派的信徒，杀害姐姐的刽子手，就在下面。
怒火与仇恨不断灼烧着他的心脏，他的头脑却越来越冷静。
锁定那几道气息后，少年闭上双眼，引动体内澎湃的命途之力。
刹那间，乌光重铠凝如实质，蓝色光纹炽烈绽放。
跟随直觉的指引，少年的意念剧烈波动，杀招的真名在空气中回响。
“巡猎之型——帝！弓！断！空！彻！太！清！”
声音被暴雨掩去，命途的力量却将漆黑的天色染成湛蓝，如同烈阳升起时的晴空。
苍白的空间裂缝骤然撕开，无数蓝色光箭如急雨倾泻，轰向那座洁白的建筑。
浓密的雨点击打着墙壁，与箭雨混同在一起，雨水汇成水流，洗净了墙上的尘灰。
那箭雨穿透墙壁、穿过厚重的水泥板，直接射入地下研究室，它们如同猎犬，紧紧跟随着自己的猎物，将慌乱的圣血信徒一一钉死在地。
那些帮凶顷刻毙命，只有几个罪大恶极的头目仍在惨嚎，蓝色的箭矢如同执刑的利刃，正将他们一寸寸凌迟处决。
目光穿透地面，看见研究室中的惨状，少年心中没有怜悯，只在几份被萃取出的气血精华上稍作停留。
雨点敲击在重甲上，溅起细碎水花，蓝色的光痕微微闪烁。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但，请安息吧。”少年低声说着，抬手一挥。
巡猎的力量化作斩首的长刀，朝着医院猛劈而下！
轰——！！！
地下的一切顷刻被摧毁，地上的建筑剧烈晃动。
几个与圣血派有利益往来的管理人员在这一击下丧命，剩下的医生惊慌失措地展开救援。
天穹之上，端木昊南的身影渐渐隐去。
只留下街道上几个被惊呆的路人，怔怔地望着天空，忘了躲雨，许久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
防卫城某处居民楼内，陈星衍正饶有兴致地抛玩着一颗无色晶体。
这些命途晶石自然是他的杰作。
对于圣血派，他并不打算亲自出手，受害者的仇恨，理应由受害者自己来报。
这样的晶石，他做了几百颗，早已散发到联邦各处。
可想而知，今晚的联邦，注定是热闹非凡。
“血债，终须血偿。”
他望着窗外被暴雨笼罩的城市，轻声低语。
“食人的牲畜们，你们的终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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