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小心——!!!”
陈到狂吼,声音撕裂了混乱的战场!
卷刃的环首刀,裹挟着他最后的力气和燃烧生命的意志,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凄厉的寒光,直射潘璋面门!
潘璋的短矛即将刺入关羽毫无防备的后心!
陈到这搏命一刀来得太快!
太突然!
他只觉眼前寒光暴涨,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
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一偏头!
“嚓!”
冰冷的刀锋贴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走一大块皮肉和半只耳朵!
鲜血瞬间糊了他半边脸!
“啊——!”
剧痛让潘璋发出凄厉的惨嚎,刺向关羽的短矛也失了准头,擦着关羽的肩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陈到的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狠狠撞在关羽的后背上!
巨大的冲力让本就力竭的关羽身形一晃!
也恰恰躲过了潘璋那因剧痛而偏移、却依旧致命的矛尖轨迹!
“保护君侯!”
关平目眦欲裂,手中长枪狠狠刺向因剧痛而动作变形的潘璋!
周仓更是狂吼一声,挥舞着门板般的大刀,将两名试图趁机扑上的吴兵拦腰斩断!
用身体死死护在关羽和陈到的侧翼!
“走!”
陈到撞在关羽背上,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嘶声咆哮!
他根本不去看潘璋是死是活,染血的手死死抓住关羽战袍的一角,另一只手猛地指向被白毦兵和关平周仓残部短暂撕开、通往西北赵云方向的、那道狭窄却充满生机的缺口!
“西北!子龙将军!冲出去——!!!”
关羽凤目圆睁!
脸颊上溅满潘璋的污血和陈到喷出的热血!
陈到那柄掷出的刀,那奋不顾身的一撞,那嘶哑却无比清晰的“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骄傲的灵魂深处!
没有犹豫!没有废话!
武圣的尊严和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化为最纯粹的力量!
“随某——冲!”
关羽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雄狮,带着不屈的狂怒!
青龙偃月刀爆发出最后的璀璨光华,狠狠劈开挡在缺口前的两名吴兵!
赤兔马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决绝,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四蹄腾空,朝着那生路,不顾一切地冲去!
“护住君侯!断后!”
陈到松开抓住关羽战袍的手,身体因脱力猛地一晃,单膝跪倒在血泊中。
他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只有一双燃烧着死志的眼睛,死死盯着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重新封堵缺口的吴兵!
他朝着身边仅存的数十名白毦兵和江陵敢死者,发出了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军令!
“诺!!!”
回应他的是山崩海啸般的怒吼!
没有一个人退缩!
赵七一把扯下破烂的朱漆皮胄,狠狠摔在地上,露出满是刀疤的光头,狞笑着举起卷刃的刀:“白毦兵!结阵!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残存的白毦兵和敢死者爆发出震天的咆哮!
他们迅速放弃追击,反向冲锋!
在狭窄的缺口前,用身体、用残破的盾牌、用卷刃的刀枪,瞬间结成一个血肉的堤坝!
三个小小的、残破却更加疯狂的锋矢阵,如同三颗投入沸水的顽石,狠狠撞向涌来的吴兵洪流!
“杀光他们!别让关羽跑了!”
潘璋捂着血流如注的半边脸,状若疯魔地嘶吼!
更多的吴兵在将领的驱赶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扑向这道用血肉筑成的最后防线!
残酷到极致的绞杀瞬间爆发!
一名白毦兵被三支长矛同时洞穿胸膛,却在临死前死死抱住矛杆,用牙齿撕咬敌人的手腕!
一名江陵敢死队员点燃了身上最后的火油罐,狂笑着扑入吴兵最密集处,化作一团燃烧的烈焰!
赵七浑身浴血,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手中卷刃的刀早已砍成了锯子,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
他左臂被砍断,就用断臂死死夹住一个吴兵的脖子,右手的刀狠狠捅进另一个敌人的心窝!
“来啊!吴狗!你赵爷爷在此!!”
他癫狂的咆哮响彻战场!
这道血肉堤坝,在吴军疯狂的冲击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不断被削薄、被撞击!
不断有人倒下,被乱刃分尸!
但缺口…始终没有被彻底封死!
白毦兵用生命和疯狂,死死拖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为关羽、关平、周仓和残存的十余骑荆州兵,赢得了最宝贵的…一线生机!
“父亲!这边!”
关平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和周仓护着重伤力竭、伏在马背上的关羽,终于冲出了那片死亡河滩!
前方,赵云那杆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赵”字大旗已清晰可见!
银甲白袍的赵云,正率领着如狼似虎的铁骑,将试图追击的朱然部死死挡住!
所向披靡!
“叔至!陈督帅还在后面!”
周仓回头望了一眼被吴兵重重围困、喊杀震天的缺口,虎目含泪!
关羽艰难地抬起头,染血的美髯贴在胸前,凤目望向那片浴血之地。
他看到那道在吴兵潮水中、如同礁石般屹立不倒、却不断被削薄的血肉防线!
看到了那个单膝跪在血泊中、拄着半截断刀、却依旧死死挡在缺口前的玄甲身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剧痛、震撼、愧疚和感激的洪流,狠狠冲垮了这位武圣最后的骄傲!
他猛地一咬舌尖,强行提起一丝力气,朝着那片死地,发出了震动四野的悲吼:
“陈叔至——!!!撤——!!!”
吼声如同惊雷,穿过混乱的战场,狠狠砸在陈到早已模糊的意识中。
陈到浑身一震,涣散的目光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看到了关羽等人冲到了赵云铁骑的翼护之下,看到了朱然部在赵云的冲击下节节败退,也看到了…
自己身边,最后几名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白毦兵!
够了…足够了…
一丝解脱般的惨笑,浮现在陈到染血的嘴角。
“赵七…”
他的声音微弱如蚊蚋。
“督帅!”
赵七用仅存的右手拄着刀,踉跄着退到他身边,左臂断口处血流如注,脸上却带着癫狂的笑。
“弟兄们…顶住了!”
“走…”
陈到用尽最后力气,吐出这个字。
“诺!”
赵七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将陈到瘫软的身体扛上自己染血的肩膀,朝着仅存的七八名还能站着的白毦兵和敢死者嘶吼:
“弟兄们!带督帅走!我们回家!!”
他扛着陈到,如同扛着一面不倒的旗帜,朝着赵云大旗的方向,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身后,那七八名伤痕累累的战士,爆发出最后的怒吼,护卫着他们的督帅,如同离弦之箭,刺破混乱的战场!
在他们身后,最后几名断后的白毦兵,在吴兵愤怒的刀枪下,化作了河滩上永不倒下的…
血色丰碑!
残阳如血,浸染着章乡河滩的每一寸土地。
硝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在凛冽的寒风中久久不散。
一面残破的白毦三角旗,斜插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之上,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不屈的战魂在无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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