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与陈到刚刚做出分兵驰援的艰难决断,军营中马蹄奔腾,甲胄铿锵,救亡的锋矢已然蓄势待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又一匹快马,如同从时间缝隙中挤出,以近乎燃烧生命的姿态,冲入了即将关闭的城门!
马背上的骑士几乎与坐骑同时瘫倒,却用尽最后力气高举着一个醒目的、绣着阴阳鱼图案的锦囊!
“丞…丞相…八百里…加急…锦囊…呈…呈张将军、陈将军…” 骑士说完,便彻底昏死过去。
“丞相的锦囊!” 正准备出发的陈到猛地勒住战马,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赵云亦是神色一凛,快步上前,亲手取过那枚沉甸甸的、仿佛蕴含着无限智慧的锦囊。
此时,闻讯赶来的张飞正好大步流星地冲入校场,他本已整顿好部分亲卫,准备与陈到一同北上,脸上犹自带着未能尽攻秭归的愤懑与对汉中危局的焦灼。
“子龙!叔至!怎么回事?还不出发?!” 张飞声若洪雷。
“三将军,丞相有锦囊送至!” 陈到迅速将锦囊奉上。
张飞一愣,一把抓过锦囊,粗大的手指有些笨拙却又急切地扯开丝线,取出了内里的绢帛。赵云和陈到立刻围拢过来。
帛书展开,上面正是诸葛亮那熟悉而从容的笔迹,似乎早已预料到此地的困境与抉择,内容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飞、到、子龙共览:” “汉中惊变,亮已尽知。曹真十万众,非为佯动,乃欲绝我社稷之根。阳平关烽火,非文长一人可御。然东线骤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慎。”
“亮之策如下:”
“其一,夷陵乃东出之匙,绝不可弃! 着子龙为主将,总督东线诸军事。飞、到北上后,子龙即刻收拢兵力,固守夷陵城及周边峡口要隘。予你之兵,约三万五千,粮草军械,亮已令李严加速调运。子龙需深沟高垒,以守代攻,纵陆逊倾巢来犯,亦需将其拒于夷陵之下!夷陵在,则我军进退有据,江东永无宁日!”
“其二,救兵如救火,然不可自乱阵脚。 着飞、到二将,不必全军北返。即刻率领军中最为精锐之部,含白毦兵主力、所有骑兵及轻装锐卒,组成快速驰援兵团,兵力约在一万至一万五千。
轻装简从,只携十日干粮及必要弩箭,取道房陵、上庸险峻小路,以最快速度,直插汉中战场!此行贵在神速,贵在精锐,务必打乱曹真部署,缓解阳平关压力!”
“其三,国内之事,亮自当之。 成都已尽起预备之兵,亮亦会亲自调度后续援军及粮草,经米仓道源源不断输往汉中。李严处,亮已严令催促,绝无拖延。飞、到只需专注于前方战事,与文长内外夹击,破敌建功!”
“其四,东吴之反应,亮已预判。 陆逊非庸才,必察觉我军动向,或会反扑。然子龙善守,夷陵新得,士气可用,加之江东援军新至,部署未周,陆逊纵然来攻,亦难骤下。飞、到不必忧虑后方,专心北向即可。”
“社稷存亡,在此一举!望三位将军,以国事为重,摒弃杂念,依计而行!亮在成都,静候佳音!”
锦囊中的策略,与赵云、陈到方才的紧急决断惊人地相似,却又更加周密、清晰,并且赋予了绝对的权威和分工!
尤其是明确划分了赵云守、张飞陈到攻的职责,并给出了具体的兵力配置和行军路线,仿佛诸葛亮远在千里之外,却已对夷陵的兵力、粮草、乃至将领心态都了如指掌!
这种算无遗策的掌控力,让在场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与心安。
张飞死死攥着绢帛,环眼扫过一条条策略,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看到“不必全军北返”、“率领精锐”、“快速驰援”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看到“直插汉中”、“破敌建功”时,那股战意又被瞬间点燃!尤其是最后“社稷存亡,在此一举”八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他猛地抬头,看向西北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烽火连天的阳平关,看到那十万魏军嚣张的气焰!相比于个人恩怨,国本根基的存亡,显然重于一切!
“呃啊——!” 张飞发出一声压抑如困兽般的低吼,猛地一跺脚,脚下的青石板竟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纹! “孔明…孔明算得对!”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汉中…不能丢!大哥的基业…不能毁在俺老张手里!”
他豁然转身,虬髯怒张,环眼中虽有不甘,却已被更加汹涌的战意和决然所取代:“就依孔明之计!子龙,夷陵就交给你了!给俺守好了,等俺在北边砍了曹真张合的狗头,再回来找你喝酒!”
赵云郑重拱手,语气斩钉截铁:“三将军放心!云必与夷陵共存亡!待将军凯旋!”
张飞重重一拍赵云肩膀,随即目光转向陈到,吼道:“叔至!点齐最猛的崽子们!白毦兵!骑兵!能跑能打的,全都带上!扔了所有坛坛罐罐,只带刀枪弩箭和干粮!跟老子走!去汉中,宰了曹真那帮驴球马蛋!”
“末将领命!”陈到毫不迟疑,抱拳应诺,眼中寒光四射。诸葛亮的锦囊,彻底坚定了他的决心,也指明了最正确的道路。
军令如山,瞬间传达下去!
原本已经集结准备北上的军队立刻进行了调整。重步兵、大量辅兵、攻城器械被留下,归入赵云麾下。而所有白毦兵(除少量必要侦察单位)、所有骑兵、以及从各军精选出的最悍勇、最擅长奔袭作战的轻锐步卒,被迅速筛选出来,组成了一个约一万三千人的纯精锐快速兵团!
他们卸下了不必要的重甲,只着轻便皮甲,携带强弩、环首刀、长矛以及每人十日的干粮和两个基数的箭矢。整个队伍,散发出一种极致的精悍、锋利、迅捷的气息!
没有冗长的誓师,没有慷慨的陈词。 张飞翻身上马,丈八蛇矛指向北方,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出发!”
“轰隆隆!” 钢铁的洪流再次涌动,这一次,目标明确,意志如钢!万人队伍如同一条矫健的黑龙,沿着崎岖的山道,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西北方向狂飙突进!马蹄声、脚步声汇聚成一股沉闷的雷霆,震得大地颤抖,显示出其主人救主如救火的急切与暴烈!
赵云站在夷陵城头,目送着那支代表着蜀汉最锋利獠牙的军队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的情绪瞬间收敛,只剩下古井无波的沉稳与坚定。
“关闭城门。” “所有将领,军议厅集合。” “传令各部,按丞相锦囊部署,重新划分防区,加固工事,清点守城物资。” “从即刻起,夷陵进入战时状态。凡有懈怠动摇者,斩!” “凡有妄议军事、蛊惑人心者,斩!” “凡有临阵退缩、通敌叛变者,斩!”
一连三个“斩”字,冰冷无情,却瞬间将一种与城偕亡的决绝意志,贯彻到了整个夷陵守军之中!
战争的天平,在诸葛亮的远程操控下,完成了惊险而精准的切换。
西边,是张飞、陈到率领的嗜血狂飙的援军,直扑向十万魏军组成的钢铁绞肉机。 东边,是赵云统领的坚如磐石的守军,准备迎接江东名将陆逊的疯狂反扑。 而成都的诸葛亮,则运筹帷幄,调动着整个蜀汉的国力和资源,支撑着这两条生死战线。
一场决定三国命运的战略大决战,以汉中为中心,轰然爆发!
而在秭归城头,陆逊凭栏远眺,蜀军主力的突然转向和消失,已然引起了他最深的警惕和…一丝难以抑制的野望。
“看来…汉中那边的戏码,比想象中更精彩。”他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打着城墙垛口,“赵云赵子龙…守城之将…倒是想领教一番。”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西方那座巍峨的夷陵城。
东风与北风,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展开最猛烈的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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