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接通了。
周星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客套，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葛闻，我是周星。”
电话那头，葛闻明显愣住了。周星这个名字，在他们这代演员心里，是一个传说，也是一个禁忌。
“我听说，你现在挺享受在小地方当个死跑龙套的？”周星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充满了挑衅。
“与你无关。”葛闻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吗？”周星冷笑一声，“我当年被人从云端踩进泥里的时候，也以为自己能享受平凡。我告诉自己，电影就是个屁，安稳日子才是真。可你知道吗？每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脑子里全都是那些没拍成的镜头，那些被糟蹋的剧本！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你敢说你没有过？你敢说你看着台上那群傻x糟蹋表演的时候，你心里没在滴血？”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我看了你演的那个老学究。”周星继续用他那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地捅向葛闻的要害，“演得真烂。你在台上，根本没在演戏，你是在等死。你不是在扮演一个迂腐的角色，你就是那个迂腐的老东西！你身上那股子酸臭味，隔着屏幕我都能闻到！”
“你他妈说够了没有！”葛闻终于被激怒了，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没够！”周星的声音也陡然拔高，“我以为你葛闻是条汉子，就算被黑了，骨头也是硬的！没想到你早就跪下了！不是跪给资本，不是跪给权贵，是跪给了你自己！你亲手把自己的脊梁骨给打断了！”
他喘了口气，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嘲讽：“我这次，要拍一部电影，叫《让子弹非》。讲的是一个土匪，带着一群兄弟，怎么站着，还把钱给挣了的故事。里面有个角色，叫汤师爷，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贪财又怕死，但骨子里还有点小聪明的读书人。我本来想让你演。现在看来，你演不了。”
“为什么？”葛闻下意识地反问。
“因为汤师爷，虽然大部分时间是跪着的，但他最后，是想站起来的。”周星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你，已经习惯了跪着，站不起来了。”
说完，周星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转头对林涛说：“去剧院的传达室，那里应该有一台老掉牙的传真机。把剧本里汤师爷出场的第一场戏，给他传过去。一个字都别多说，然后撤。”
林涛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立刻照办了。
半小时后，北方那座小城的话剧院传达室里，吱吱嘎嘎的传真机吐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葛闻独自一人站在传真机前，手里还捏着那个没喝完的酒瓶。他看着纸上那寥寥几百字。
那是汤师爷和张麻子在火车上的一段对话。
【汤师爷（谄媚笑）：大哥，您是了解我的。我从来不仗势欺人。我喜欢……被动。】
【张麻子：那么，你是想站着，还是想挣钱啊？】
【汤师爷（一愣，随即搓手）：我是想站着，还把钱挣了。】
【张麻子：挣不成。】
【汤师爷：挣不成？】
【张麻子：挣不成。】
【汤师爷（凑近，压低声音）：那……能不能站着挣钱，把“钱”字儿去了？】
【张麻子：那你想站着，还是想……】
【汤师爷（抢答，斩钉截铁）：我想站着！】
葛闻看着那句“我想站着！”，身体猛地一震。酒瓶从他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没有理会，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纸。那几句看似油滑、荒诞的对话，像是一记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他那颗早已结痂的心上。
他不是在看台词。
他是在看他自己那半辈子可笑又可悲的挣扎。
他喃喃地念着：“我是想站着……还把钱挣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喃喃自语，变成了嘶吼。空旷的传达室里，回荡着他压抑了多年的，不甘的咆哮。
他猛地将那张纸攥成一团，青筋在他的手背上暴起。但下一秒，他又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慢慢地，将那张满是褶皱的纸重新抚平。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颤抖着拨通了林涛留下的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在哪儿集合？”
一行冰冷的系统文字浮现在江川的视野里。
【支线任务触发：集结‘碎裂的王冠’。】
【进度：1\/N。‘犬儒的丑角’葛闻已归队。】
【奖励：获得目标人物深度洞察权限（蒋武）。】
【蒋武，人物标签：暴烈之拳，顾家之人，承诺的枷锁。】
【核心弱点：他的铠甲，亦是他的软肋——他的妻子，林秀。】
江川看着那行字，笑了。第二个“疯子”的病历，也到手了。
搞定了葛闻，周星的创作热情愈发高涨，整个人像是一台永不疲倦的机器，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地修改剧本、绘制分镜。那股子要把天捅个窟窿的疯劲，让孟龙看得心惊胆战。
“川哥，我怎么觉得周导不是在拍电影，是在造反？”孟龙看着周星房间门缝里透出的灯光，那光亮了一天一夜。
“他就是在造反。”江川呷了一口茶，“对这个操蛋的规矩造反。我们接下来要找的这位，也是个造反派，只不过他用的不是笔，是拳头。”
第二个目标，蒋武。
资料里，这个名字总是和“暴力”、“冲动”、“不计后果”联系在一起。他曾是国内最顶尖的武打明星，以拳拳到肉的真实打斗风格着称。然而，五年前，在一部大制作的片场，他因看不惯一位流量小生滥用替身、态度敷衍，当众和制片人发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
据说，他一拳打断了制片人三根肋骨。
这一拳，也彻底打断了他自己的演艺生涯。京圈震怒，联合下达了封杀令。从此，大银幕上再也见不到那个硬骨头的男人。
团队找到蒋武时，他正在自己的家乡，一座江南小城里，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武馆。武馆的名字很简单，就叫“强身武馆”。
没有想象中的落魄和颓废，蒋武看上去比电影里更壮实，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眉眼间的戾气被岁月打磨掉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度。他正在教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扎马步，神情专注而耐心，和传说中那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判若两人。
林涛这次学乖了，没敢提钱，而是先表达了敬意，然后委婉地说明了来意。
蒋武听完，沉默地给孩子们纠正完动作，才示意林涛到旁边的茶室说话。
“周星导演的戏，还是《让子弹非》这么个本子，我动心。”蒋武说话开门见山，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能跟葛闻那样的老戏骨对戏，更是我做梦都想的事。而且，是跟赵家对着干，这事儿……解气！”
林涛心中一喜，以为这次会很顺利。
“但是，我不能去。”蒋武话锋一转，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向往，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拒绝。
“为什么？”
“我答应过我老婆。”蒋武端起茶杯，看着窗外正在练拳的孩子们，“当年那件事之后，我不是没想过反抗。找人脉，托关系，甚至想过去媒体上把那些腌臢事都捅出来。结果呢？我老婆被人堵在菜市场，我女儿在学校被同学孤立，我爸妈家门口天天被人泼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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