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站在老松树下,风从谷口吹过来,把他的破洞牛仔裤吹得贴在腿上。草谷看着他,眼神没变,也没移开。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干:“是,我跟了您一路。”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原本想编个理由,说迷路了、找药材、顺便看看风景……结果全咽回去了。眼前这人太静,静得让他撒不了谎。
“不是为了偷学本事。”他继续说,“是想看看,一个真正懂药的人,是怎么对待这片山林的。”
草谷没动,手指轻轻搭在竹篓边缘。过了几秒,她眉梢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
赵昊往前走了三步,不多不少,刚好能看清她手里那个小瓷瓶。“刚才那口气,是唤醒药灵的‘引息术’吧?我在一本残卷上见过记载,说只有心无杂念的人才能用。”
草谷终于开口,声音像溪水过石:“你知道什么叫心无杂念?”
“不知道。”赵昊摇头,“但我看见您挖那株蓝花的时候,连呼吸都放轻了。这种事,装不出来。”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问:“那你为何不跪?”
“啊?”
“采药者行礼,是对天地的敬意。你既知引息术,可曾见谁站着施法?”
赵昊反应过来,赶紧摆手:“我不是要学这个……我是觉得,您那一跪,不是仪式,是真心。”
草谷微微侧头。
“就像我们那边,有人给救命恩人磕头,额头磕出血也不起来。不是因为规矩,是因为心里压着一块石头,不这么做,就喘不过气。”
他说完,喉咙有点发紧。
草谷沉默片刻,转身继续往前走。赵昊以为她要走,刚想站住,却听她说:“前面有片林子,长着毒瘴药草。你要真想懂药,可以跟我去看看。”
他立马跟上,差点被石头绊倒。
两人沿着溪流走了一段,山路渐渐窄了。空气里开始飘一股苦中带甜的味道,闻久了太阳穴隐隐发胀。
“这是药瘴。”草谷提醒,“常人吸入三口就会头晕呕吐,五口昏睡,七口经脉麻痹。”
赵昊摸了摸鼻子:“那我是不是该憋气?”
“不必。”她淡淡道,“你体内气息驳杂,但有一股清流护住心脉,短时间不会中毒。”
赵昊心里一惊。他没开启系统,也没灌顶修为,这都能看出来?
“您这眼力,比我们那儿的体检仪还准。”
“什么仪?”
“呃……就是一种能看身体毛病的工具。”
草谷没再追问。她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灰绿色的树林:“那就是药瘴林。里面的草白天不开花,夜里发光,只在月圆前后三天可采。”
“这么讲究?”
“药性越强,生长条件越苛刻。有些草,十年开一次花,摘错时辰,整株报废。”
赵昊听得直咂嘴:“难怪您刚才采那朵蓝花那么小心。要我说,这哪是采药,简直是拆炸弹。”
草谷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其实我也采过药。”赵昊突然说,“在我们那儿,有个弟子练功走火入魔,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我翻遍药典,抓了一堆草根树皮熬给他喝,结果他喝完拉了一天,差点把肠子都吐出来。”
草谷转头看他。
“后来才知道,那味主药必须阴干七日,我当天晒当天用,药性完全变了。从那以后我不敢乱开方子,宁可让伤者多疼几天,也不敢瞎治。”
草谷轻轻点头:“你能明白这一点,就不算无可救药。”
“谢谢夸奖。”赵昊挠头,“不过说实话,我现在看到植物就想绕道走。上次给人敷药,把止血草当成了野薄荷,那人伤口直接肿成馒头。”
“止血草叶宽带绒毛,野薄荷细长有清香,相差甚远。”
“我知道现在差在哪,问题是当时根本分不清!我们那儿连韭菜和葱都靠网友教,更别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草了。”
草谷看了他一眼:“你们那里……没有师父教吗?”
“有是有,但大家都想速成。三天筑基,五天御剑,十天飞升。谁愿意花十年认一百种草?”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走火入魔的人。”
“对。”赵昊叹气,“都想抄近路,结果全掉坑里了。”
草谷继续前行,脚步慢了下来:“医道如修心。急不得,贪不得,更骗不得。我曾救过一个孩子,断气三刻,家人已备棺材。我用续命草吊住他一口气,自己耗损元气,半年没能出谷。”
赵昊听得心头一震。
“你不后悔?”
“若因怕伤身而不救,那不如不做医者。”
赵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的木屑还没洗干净,掌心有昨天劈柴留下的茧。
“我要是早几年听到这话就好了。那时候总觉得,只要肯拼,什么都能搞定。结果拼到最后,连一瓶药都配不对。”
“你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他抬头,“有些事,光靠冲没用。得沉下来,一点点学。”
草谷没说话,但从她的眼神里,赵昊感觉到一丝认可。
他们穿过一段陡坡,来到一处开阔地。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枯叶,踩上去软绵绵的。远处传来鸟叫声,清脆悦耳。
“这里没有药瘴?”赵昊问。
“这一片是药园外围,我每隔三日来巡视一次。”草谷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黑色种子,均匀撒在土里,“有些药不能野生,得人工培育。”
“您一个人种?”
“有时有村民帮忙,多数时候是我自己。”
赵昊蹲下来看那些种子:“这得多久才长出来?”
“快则三年,慢则十年。有的种下去,我未必能看到它开花。”
他怔住了。
“值得吗?明明知道可能看不到结果,还要种?”
“世间许多事,本就不为亲眼所见。”她直起身,“就像你千里迢迢来找灵物救人,也不知那人能否醒来,可你还是来了。”
赵昊猛地抬头。
草谷没看他,只是轻轻拍掉手上的土:“你才说的昨夜梦见的那个女孩,对你很重要吧?”
他喉咙一紧:“很重要。但她现在躺在那里,我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感觉……比被人堵门讨债还难受。”
“那你为何不去换身干净衣服再来?”
“怕一走,就再也找不到您了。”他苦笑,“有些机会,错过了就得等一辈子。”
草谷静静地看着他,风吹起她的衣角。良久,她轻声说:“你倒是诚实。”
“我不聪明,也不会说话。”赵昊站起来,“但我清楚一件事——像您这样的人,不会随便相信别人。所以我干脆不说假话。”
“即便说真话,也可能被拒绝。”
“我知道。但至少,我试过了。”
草谷转身继续往前走,语气平缓:“走吧,前面还有几处药点要查。”
赵昊赶紧跟上。这次他没再落后二十丈,而是保持在她侧后方五步的位置。
一路上,草谷偶尔指点几种常见药草的辨认方法。赵昊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有一次他伸手想去碰一株红叶草,被她及时拦下。
“这草沾肤即痒,三日不退。”
“这么狠?”
“越是鲜艳的东西,越要小心。”
“懂了。”赵昊缩回手,“以后看美女也得这么办。”
草谷瞥他一眼:“你很爱开玩笑。”
“紧张的时候就爱胡说八道。”他嘿嘿一笑,“我妈说我从小就这样,考试前能把全班逗笑。”
“现在还紧张?”
“有点。”他老实承认,“跟您说话,总怕说错话惹您不高兴。”
“我没那么难相处。”
“可您身上有种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场。”赵昊挠头,“就像我们公司楼下那只猫,平时懒洋洋的,谁也不敢去摸,因为它一旦瞪眼,整条街都安静。”
草谷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又想笑。
“你比喻得很奇怪。”
“奇怪但准确。”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斑驳晃动。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间小路上,交谈渐多,气氛不再僵硬。
赵昊发现,草谷虽然话少,但只要他问得诚恳,她都会回答。而且从不居高临下,更像是在分享经验。
“你们那儿真没有这样的医者?”
“有是有,但大多开诊所赚钱。像您这样不要钱、不图名,专门钻山沟采药的,凤毛麟角。”
“医者本分而已。”
“可在我们那儿,能做到本分的,反而成了异类。”
草谷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那你为何来找我?”
赵昊张了张嘴,正要回答——
一只乌鸦突然从头顶掠过,翅膀扑棱声惊起几片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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