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蓄将我们引到旁边一片用低矮菌木围起来的试验田。
田里的植被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黑紫色,形态扭曲的作物耷拉着,表面布满暗斑,显得萎靡不振。
赫蓄割开掌心,鲜血洒在作物上方。
下一刻赫蓄催动魔力,暗紫色的光晕笼罩作物,那些植株开始抽搐般地生长。
茎秆变得粗壮布满裂纹,穗子膨胀但颜色暗沉,就像在透支生命来换取繁茂。
这位残酷德鲁伊向我们介绍道,“我们引导负能量刺激作物的潜能,辅以自己的生命精华。”
“虽然成品蕴含微量毒素,会让人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产量是传统方法的数倍。”
在法师的语境里,微量毒素和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往往是魔法都救不了的出厂残次。
我随手薅下一株作物,用自己炼金水平鉴定了一下。
分析结果告诉我,赫蓄口中小毛病的表现,可能包括但不限于:
食用者短期内精力旺盛到连续三天睡不着觉,或者皮肤开始散发出腐败的迷人味道,又或者比较经典的,在不太碍事的地方多长出那么一两个眼珠子之类的。
还真是小毛病……个鬼啊!
这问题明明大得能塞进一头大象了好吗!谁家粮食吃了会让人额外长器官啊?!
赫蓄喘了口气,显然这法术对他消耗不小,他期待地看向我们,“不知几位阁下有何高见?”
伊索尔德微微皱眉,显然不欣赏这种伤害身体、透支地力用来增产的方式。
莱蒂思点评道:
“丑。”
我看着那几株在痛苦中繁荣的作物,心中一动。
这残酷德鲁伊的方法,本质上是一种粗暴的能量强加。
这让我想起了在托马斯古老之祝中看到的法术。
评价是不如托马斯。
古老之祝的法术是更为本质的东西,是关于生命与滋养的理念。
我抬起被绷带包裹的右手,指向另一株尚未被催生的作物。
这是古老之祝中的法术——谷物养护
不需要剧烈的能量波动,那株作物只是轻轻摇曳了一下,原本灰败的叶片转为深绿,穗子自然低垂,颗粒虽未暴涨,却显得饱满而匀称。
整个过程无比和谐,与赫蓄那堪称邪恶仪式的法术形成了鲜明对比。
赫蓄和他身后的几个耕种社成员瞬间变了脸色,如同见了鬼一样。
“这…这是…”
赫蓄声音颤抖,他们能感觉到,那株作物并非被强行催生,而是本身的生机被唤醒,经历了一次完美的自然生长循环。
看着这群残酷德鲁伊被震住的样子,我心中暗叹。
古老之祝的法术中,并没有多么炫目强大的禁咒,有的只是托马斯留下的智慧碎片。
它承载的并非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是那位站在法师顶峰之人对后来者最朴素的期望。
魔法不应只是高塔中孤芳自赏的学问,或是战场上决定生死的暴力。
它应该是让土地更肥沃、让作物更饱满、让普通人生活得更安稳的工具。
将复杂玄奥的法术模型,转化为滋养生命、服务民生的实际生产力,这才是托马斯心中,魔法真正应该奔赴的归途。
还好,被迫离开预言者之都的时候,我把它留在了实验室。
那个满嘴抱怨,但比谁都在乎卡萨斯理想的预言视,或许才是能让这份理念真正生根发芽的最佳人选。
以它那别扭的性子,肯定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里面的东西研究个底朝天。
赫蓄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敬畏:“您难道是石釜…”
我点点头,在外人眼里,但凡是有点水平的施法者,多半都得跟石釜扯上关系。
石釜的爷就是爷啊,这招牌就是专业的代名词。
托马斯时代,石釜的法师是真的在田埂间、矿井下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法术模型力求简洁稳定,魔力符文讲究高效耐用,一切为了提升生产力,改善民生。
那时的石釜施法者,或许不够优雅,但绝对专业,解决问题就是他们的唯一准则。
可普就上台后,资源越来越向少数施法者领主倾斜,政策导向也从服务于广泛的底层民众,转向了巩固施法者阶层自身。
法术研究越来越追求威力和理论深度,离解决普通人的实际问题却越来越远。
学术近亲繁殖,实践严重脱节,不过是在透支托马斯时代积累的声望与老本。
这样守着前人遗产,持续刷那位已故支柱信用卡的日子,又还能撑多久。
赫蓄见我点头确认,感慨道:“真没想到,我们这边境小城,前些时日刚来了一位神灵史学者,如今竟又迎来了一位石釜的法师。”
“神灵史学者?”
赫蓄似乎有些意外我对这个信息感兴趣,但还是解释:“一个挺奇怪的家伙,从安维斯逃到我们古树天敌。整天把自己关在住处,捣鼓些谁也看不懂的古代石板。”
一个研究神灵历史的学者?教廷向来对非官方认可的历史研究,尤其是涉及神灵领域的方面,管控得异常严格。
敢研究这个,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等着被圣光教廷那些狂热审判官请去火刑架探讨神学。
而且能在教廷这种高压管控下,不仅研究了,还能全须全尾地逃出来,一路跑到古树天敌。
这位老兄的专业水平暂且不提,这跑路的生存能力,绝对是顶级的。
“这个神灵历史学者住在哪儿?”莱蒂思问,显然也对这位大师产生了兴趣。
赫蓄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正好要赶去城防队商议事情,恐怕没时间亲自带您们过去。”
一旁的伊索尔德闻言,开口问道:“是附近游荡的那头芜棘狼吗?”
“正是它。”
赫蓄叹了口气,“那畜生狡猾得很,实力也不弱。”
“更麻烦的是,按照规矩,我们每次遭遇,都只能将它击退,绝不能下死手。”
“这么多年来,它受伤、恢复、变得更强,简直成了一块甩不掉的吸血蚂蝗。”
莱蒂思听得瞪大了眼睛:“不能杀?你们还供着它吗。”
赫蓄脸上露出一丝忌惮:
“谁敢啊?腐根社的那帮人一直盯着呢,这头狼可是天然的磨刀石,是我们菌受区维持活力的重要一环。”
“谁要是擅自把它给解决了,第二天腐根社就会找上门,那后果可比被狼咬一口惨多了。”
他说完后,略一思索,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片和一小截炭笔,快速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我。
“那一位住在城西边缘,一个门口长满蓝光菇的破房子,还有位小徒弟。”
“大师虽然脾气有点怪,看在这信和您石釜身份的份上,应该会见您。”
赫蓄行了一礼,就匆匆带着他的人朝城防队的方向赶去。
莱蒂思好奇地看着我手里的信纸:
“我们要去找他吗?”
神灵史学者,虽然头衔听起来就透着一股民科和异端的味道。
但哪怕是个疯子,知道的零星碎语也可能有点价值。
万一他真对神骸,或者历史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有所了解,那也是值得的。
“去听听这位大师能扯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理论吧,就当是收集一下野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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