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井生日过后，帝光篮球部内部的氛围，并未因那片刻的温馨而有所缓和，反而像梅雨季节的天空，沉郁得让人喘不过气。那场队内对抗赛的短暂火花，仿佛只是错觉，迅速被更深的隔阂与冷漠所取代。
训练中的青峰大辉，变本加厉。以前是偶尔偷懒，现在则是明目张胆地划水。基础跑位练习，他慢悠悠地落在最后；战术演练，他常常心不在焉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飘忽，仿佛灵魂早已出窍，飞到了某个能让他感到“有趣”的街头球场。
“青峰！你的移动呢？这个战术要求你迅速切入！”教练的呵斥声在体育馆里回荡。
青峰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哦”了一声，脚下却像生了根，动也懒得动。
黄濑凉太试图用他招牌式的灿烂笑容活跃气氛：“嘛嘛，小青峰可能是还没活动开啦~” 但回应他的，只有青峰一个不耐烦的后脑勺。黄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陈屿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尝试在休息时凑过去：“阿大，下午再去那个公园打一场？听说来了几个很厉害的家伙。”
青峰靠在墙上，用毛巾盖着脸，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没劲。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每个对手的风格……”
“够了，屿川。”青峰猛地扯下毛巾，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配合，团队，乐趣……我试过了，行了吧？但结果呢？回到这里，面对的还是这些弱不禁风的对手和一成不变的训练！真正的比赛里，我需要那些吗？”
他指着场上正在练习定点三分的绿间真太郎：“那家伙，只要球到他手里，在任何地方都能扔进去。”又指向篮下像座山一样杵着的紫原敦：“那大个子，站在篮下就没人抢得过篮板。还有赤司……他一个人就能看穿一切。我们需要的根本不是复杂的配合，只是把球交给最该交的人手里就行了！”
陈屿川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青峰的话，残酷，却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帝光目前的现实——个人能力已经强大到可以碾压一切战术。他的“团队论”在绝对的天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场队内的分组对抗赛，将这种矛盾彻底引爆。
青峰所在的队伍进攻，球传导几次后，到了弧顶负责组织的陈屿川手中。他敏锐地发现紫原敦在篮下已经要到了极深的位置，对方的中锋完全被卡在身后。这是一个绝佳的内外线配合机会。
“阿大！”陈屿川喊了一声，同时做出一个战术手势，示意青峰进行无球空切，吸引防守注意力，为紫原创造更舒服的单打空间。
然而，青峰只是瞥了他一眼，非但没有按照战术跑动，反而直接伸手要球，脸上写着“把球给我，我来搞定”。
陈屿川犹豫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的犹豫，传球时机稍纵即逝。紫原敦在篮下等了半天没接到球，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好慢啊……”，竟然直接放弃了卡位，慢悠悠地晃到了三分线外，开始……发呆。
进攻时间所剩无几，陈屿川只能勉强将球传给另一侧的队友，仓促出手，球弹框而出。
“哔——！”哨声响起，进攻违例。
死球间隙，气氛降到了冰点。
青峰走到陈屿川面前，脸色阴沉：“刚才为什么不传给我？”
陈屿川压抑着火气：“战术是安排给紫原的，你的跑位能创造更好的机会……”
“狗屁机会！”青峰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八度，“把球给我，就是最好的机会！你看不见吗？现在还有谁能一对一防住我？浪费时间搞那些复杂的玩意儿！”
一直漫不经心的紫原敦也晃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语气带着孩子气的抱怨和冷漠：“就是啊，小陈你想传就快点嘛，不传我就去外面等着了，里面好挤。”
绿间真太郎在远处推了推眼镜，冷冷地抛来一句：“无谓的争执。如果一开始就把球交给我，早就得分了。”
黄濑凉太站在中间，左右看看，想劝又不知该说什么，脸上写满了尴尬。
陈屿川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一点点沉下去。他试图搭建的沟通与合作的桥梁，在这些天赋异禀却各自为政的“奇迹”面前，不堪一击。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坚信着自己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答案。
他下意识地看向场边。桃井五月抱着她的数据本，脸色苍白。她的指尖用力地捏着纸张，指节泛白。当她的目光与陈屿川相遇时，那双粉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焦急、无奈，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她没有说话，但陈屿川读懂了——她在指望他，指望他能做点什么，来挽回这即将分崩离析的局面。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场边阴影处的赤司征十郎尽收眼底。他异色的双眸平静无波，仿佛眼前队友间的激烈冲突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默剧。他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他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调和，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一位审视着实验品微妙反应的科学家。
直到争吵声渐歇，赤司才缓步走上前，声音不大，却瞬间掌控了全场：“继续训练。”
没有评价，没有指责，也没有安抚。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青峰哼了一声，转身走开。紫原打了个哈欠。绿间继续练习他的三分。黄濑松了口气，赶紧跑向自己的位置。
冲突被强行压下，但裂痕，已清晰可见地刻在了每个人心上。
训练结束，众人沉默地散去。陈屿川最后一个离开体育馆，心情沉重。他走到场馆外的长椅边，疲惫地坐下，将脸埋进手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熟悉的运动鞋停在他面前。他抬起头，看到桃井五月担忧的脸。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来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
陈屿川接过，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稍稍缓解了心中的躁郁。
“五月，”他声音沙哑，“我是不是……做错了？”
桃井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坚定：“屿川哥没有错。错的是……是大家好像都忘了，篮球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的数据再详细，好像也分析不出大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晚风吹过，带着凉意。两人并排坐着，影子在路灯下拉长，交融在一起。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们，那是目睹大厦将倾却无力阻止的窒息感。
陈屿川看着远处都市的灯火，心中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能撼动那坚固壁垒的一丝缝隙。为了阿大，为了五月，也为了他心中那份对篮球最初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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