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2日晚7时,日军指挥部。
朝香宫鸠亲王站在巨幅作战地图前,背对着门口,巨幅作战地图上标注的红色箭头,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金陵城。
参谋长冢田少将低声报告道:
亲王殿下,各师团长已到齐。
朝香宫鸠亲王缓缓转身。会议桌前,第6师团长谷寿敷、第16师团长中岛金朝吾、第9师团长吉柱良辅等将领笔直站立,面容无不紧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静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诸君,请坐。
朝香宫鸠亲王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温柔。
金陵城内的这股残兵到底何时才能肃清呢?这零星的枪声让我很不舒服。
他缓步走到窗前。窗外,金陵城的夜空被炮火映得通红,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朝香宫鸠亲王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投出长长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诸君!
他依然背对着众人,声音轻得几乎像在自言自语:
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伙支那残兵彻底肃清?
谷寿敷干咳一声,起身道:
殿下,守军残部据守的街区地形复杂,建筑物密集,我军重武器难以发挥优势。而且...
而且什么?
朝香宫鸠亲王依然望着窗外。
而且支那军人的抵抗意志...超乎预期。
谷寿敷艰难地继续道:
他们似乎...不惧怕死亡。
会议室陷入死寂。中岛金朝吾突然重重捶桌,茶杯跳起,茶水溅在作战地图上:
八嘎!这些支那猪难道不怕死吗?今天我的联队攻进一条小巷,十几个伤兵居然拉响手榴弹集体自爆!我的一个队小队就这样...
中岛君!
朝香宫鸠亲王终于转过身来,脸上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你害怕了吗?
中岛金朝吾像被掐住喉咙般戛然而止,脸色由红转白。
朝香宫鸠亲王缓步走向会议桌中央,从参谋手中接过一个皮质笔记本:
这是今天从一名支那军官尸体上缴获的日记。
他翻开其中一页,用流利的中文念道:
12月11日,晴。弟兄们只剩三十多人了,子弹也快打光。老王说,守的每一天都很有意义...值了。
他合上日记本,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位将领:
这就是你们的对手。不是你们想象中的东亚病夫,而是一群明知必死却依然坚守的军人。
吉柱良辅突然站起:
殿下!我请求调派更多重炮部队,将支那军据守的街区彻底夷为平地!
愚蠢!
朝香宫鸠亲王猛地提高音量,又瞬间恢复平静,
金陵是要作为帝国统治支那的象征保留的,不是用来给你发泄怒气的玩具。
他走回地图前,手指点在长江渡口位置:
渡口位置很重要.....支那残兵一直死守在那边,我希望尽快肃清。
朝香宫鸠亲王继续道:
明天,我要看到渡口控制在我军手中。
他转向参谋长:
冢田君,传达我的命令:所有部队加强攻势,不惜一切代价突破支那军最后防线。
冢田参谋长犹豫道:
殿下,这样可能会造成更大伤亡...
伤亡?
朝香宫鸠亲王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诸君难道忘了我们为何而战?区区残兵罢了,又能给帝国造成多大的伤亡呢。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朝香宫鸠亲王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那副冷静得可怕的表情:
诸君,天皇陛下在等待我们的捷报。金陵攻略战已经拖延太久,国际社会开始关注...特别是那些讨厌的西方记者。
“记住这个名字——‘顾家生!’我想见见他~~活的,或者死的。
哈依!
三位师团长齐声应答,靴跟碰撞的声音整齐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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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似乎刻意要给鬼子亲王一个残酷的玩笑。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同一时刻,顾家生正带着残存的弟兄们,在废墟间悄然穿行。
月光被硝烟割裂成碎片,斑驳地洒在断壁残垣间。顾家生弓着腰走在最前,每迈出一步都谨慎得像在刀尖上跳舞。他身后,稀稀拉拉的跟着七十二个弟兄排成疏散队形,枪械上缠着布条,刺刀用煤灰涂黑,连呼吸都刻意压得极轻。
四少爷,前面有人!
顾小六突然拽住顾家生的衣角,声音压得比蚊蝇振翅还轻。所有人瞬间凝固,像一尊尊雕塑般融入阴影。顾家生眯起被硝烟熏红的眼睛,右手已经按在了驳壳枪上。
月光下,三支残破的队伍在炸塌的大楼后相遇。左边是李天翔带着的二营残部,三十四张面孔里有十七张缠着渗血的绷带;右边是张定邦带领的残兵,二十一人中倒有八个需要互相搀扶才能站立。他们钢盔下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狼一样的光。
雨润兄...二营长...
顾家生的声音突然哽住。顾家生原本还想问些什么,可这个问题其实不必问出口,答案就写在每个人褴褛的军装上,刻在那些永远空出来的位置上。
顾家生环视这支最后的英雄队伍:曾经英挺的脊梁现在佝偻着背,胡子拉碴的老兵死死攥着打空的弹夹,几个娃娃兵把刺刀绑在竹竿上当长矛用。
部队的建制早已打散,番号成了虚设,支撑他们走到现在的,不过是军人骨子里那点不肯认输的血性。
东南方向突然爆出一连串爆炸声,橘红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那是中华门的方向,下午这个时候,三连还在那里顶着六倍于己的敌人。现在传来的,只有鬼子九二式重机枪特有的声。
顾家生闭上眼睛,仿佛要把整座金陵城的惨状都刻进脑海里。那些没能撤出来的弟兄,那些还在和小鬼子逐屋争夺的阵地,那些注定等不到援兵的孤军...
这个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喉头发紧,顾家生猛地转身。
所有人,跟我走。
他声音此时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
李天翔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可三连、五连的弟兄们还...
我说撤!
顾家生突然暴喝,声音炸裂在废墟间,惊起一群食腐的乌鸦。他随即压低嗓音,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每多带出去一个活人...就少一个等着收尸的...
月光下,这支残破的队伍重新蠕动起来。顾家生走在最前,军装后背被冷汗和血水浸透,沉甸甸的像是背着整座金陵城的亡魂。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声,但没有人回头。不是不想,是怕这一回头,就会看见那些永远留在城里的面孔。
队伍末尾,一个左眼缠着绷带的老兵突然停下,从怀里摸出半面残破的军旗,轻轻盖在路边一具穿着中央军制服的尸体上。他嘴唇蠕动着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跟上队伍,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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