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范五爷在阴冷的砖地上醒来，后颈阵阵发痛。他眯着眼打量四周，待看清铁栅上凝结的露水，猛地醒悟过来，一把扑到牢门前：“来人，来人啊，哪个王八蛋瞎了狗眼把你五爷关在这儿！”
甬道尽头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祁大人带着巡警转出阴影，官靴踏在碎草上沙沙作响。“呵呵呵，是我。”
他指尖捻着铜鎏金怀表链子，眉峰一挑，“想不到吧？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以前我是怕你，可现在五爷您居然来尝这牢饭滋味了。是不是很有意思啊？现在您该不该怕我啊！”
范五爷攥着铁栏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觉身上的团花马褂沾着草屑分外刺眼。“放五爷出去，我犯了什么事？轮得到你这么说我。赶紧的啊，朗朗乾坤，自有王法。”
祁大人阴郁的吐息喷在他耳畔：“哼，还当是前清呢？现在可是民国！您聚众冲击皇宫，阻挠大帅祭孔...”话音刚落，他凑近欣赏着范五爷骤然收缩的瞳孔，“按新律，该当抄家枪决。”
“冤枉！这哪跟哪啊？冤枉啊。”范五爷踉跄后退，绸面布鞋在青苔上打滑，整个人跌坐在乱草堆里。
他迷瞪着眼喃喃：“我昨个在庆云楼喝酒...怎就成反贼了？”他颓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祁大人丢下烟卷，靴尖一碾，冷笑着说道：“这事本就是您那位好兄长撺掇的。便是你不曾亲往，同党的罪名还怕安不上？何况你就在现场，是新军把你押回来的！”
眼见对方瘫软如泥，他这才漫不经心的说道：“老老实实待着，抹干净脖子等死吧！”
范五爷大惊，“祁大人，祁爷，您想想办法，救我，我使银子，使银子成吗？”
祁大人故作漠然地转身欲走，耳畔这话却让他心头一振。好容易钓了整夜的鱼，总算等来了咬钩的时刻。
“使银子？”他声调微扬，带着几分刻意的警示，“这可是掉脑袋的勾当！上下好几层关卡都要打点，你当真出得起这么多银子？”
“我出得起！我一定出得起！”范五爷像是瞬间从绝境里活了过来，手脚并用地膝行上前，额头几乎要撞在冰冷的铁栏上，声音里满是急切的恳求：“您只管开个价，我这就差管家去取！”
“嗯，那我得问问，这可不是一道衙门的事。等着吧，我这就去。”祁大人故作冷漠的上了楼，实则是去盘算敲多少银子。
话分两头，且说那一夜林公子与宋少轩对酌至半酣。推杯换盏间，林公子的目光屡次落在宋少轩桌上那支锃亮的转轮手枪上。
他终是忍不住倾身赞叹：“这般精巧的物件，藏于襟怀不显山露水，实在难得。不知宋大哥从何处觅得这般好东西？可还能再寻一支？”
宋少轩闻言朗笑，将手枪推了过去：“宝剑赠英雄。你我既然结盟，你既瞧得上，只管拿去。”
说着转身开启橱柜，取出一匣黄澄澄的子弹，“这里五十发美制子弹，暂时够林兄使唤了。”
林公子轻抚过冰凉枪身，熟稔地推出转轮，一发发装弹：“今夜我便去汉阳厂那位下榻的客栈走走。若见着盯梢的...”
他拇指一掰击锤，眼底掠过寒芒，“我便料理，顺便也该让某些人知道，这般大张旗鼓的采买，最后怕是害人害己。”
宋少轩同意了下来，送走了林公子。他转身在雅间里点开直播间，精准找到那道熟悉的头像，开门见山询问能否采买枪械。
报完具体需求，对方几乎立刻应下，语气里透着熟稔的笃定：“刚到一批新货，手续我帮你全包。要实用的话，陶鲁斯七发转轮配马格南弹，威力管够；想火力猛点，就选FN手枪，十七发容弹量，九毫米全披甲弹，量大管饱。你自己挑。”
宋少轩指尖摩挲着桌面，沉吟片刻后俯身取出一块沉甸甸的金锭，镜头前一晃：“能换多少算多少，两把都要，子弹也按最大量配。”
“先上秤看看份量。”对方语气随意，指尖却已在桌下飞快盘算。待看清秤上数字，他按了按计算器，报出方案：“折算下来差不多八千多美元，给你配两把FN、四把转轮，各搭三百发子弹，怎么样？”
“成交。”宋少轩几乎没有犹豫。眼下正是缺家伙的时候，手里有枪心里才稳，况且林公子答应援手，总不能让人家赤手空拳拼刀子。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上轻叩了两下，终究还是问出口：“那个……手榴弹这类的，有吗？”
“怎么没有？”对方嗤笑一声，手一摊满不在乎，“这可是北美，兄弟，只要你有钱，什么玩意儿弄不到？就算现做都快得很，又不是多高精尖的东西。就是量少的话，单价得贵点。”
话音顿了顿，他又抛出个更诱人的选项：“你要是有更高要求，我跑趟枫叶国，还能给你搞到更刺激的家伙。”
宋少轩这才彻底心定，当即敲定一批货，又找来杨安华，将近期动静一五一十道来。那头沉默了许久，才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
“我不信他们只盯着那个采购。你十有八九也被盯上了。查清楚就别犹豫，立刻解决！这帮人多半是东瀛的渗透组织，欧战期间就没闲着，到处钻空子搞渗透。手脚做干净点，解决了马上处理掉，别留痕迹。”
宋少轩向来听劝，立刻就调看监控。果然如杨安华所言，画面里多了两个生面孔。这几天刚出现，不跟人搭话，只缩在角落东张西望，尤其采购进门时，两人的目光像钩子似的，死死锁在对方身上。
他又调出门口探头的录像，一道黑影在巷口来回徘徊了好几趟，形迹可疑。“娘的，看来躲是躲不过了。”宋少轩咬了咬牙，抬手给手枪压满子弹上了膛，随手披上大衣、扣紧帽子，推开门悄无声息地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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