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元帅府的帅案,在泛黄的战报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雪儿指尖划过龙凌三年秋,雪元帅于乱葬岗救陛下的墨迹,军靴的鞋跟磕着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她忽然回头,晨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像那年乱葬岗上闪烁的磷火,轻声问:爸,您说龙凌陛下现在还记不记得,我当时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时,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饼?
我走过去,替她把滑落的披风系好,指尖触到她颈后的朱砂痣——那是晓眉留给他俩唯一的印记。他敢忘?我想起龙凌后来抱着雪儿说朕这条命是你给的,金銮殿上的龙袍都没顾上整理,去年中秋他还托人送了盒莲蓉酥,说跟当年那半块饼一个味
她往我身边靠了靠,军裤的膝盖蹭过我的战靴:上午第一个问题,爸,我九岁那年救龙凌陛下的时候,你听到消息第一反应是担心还是骄傲呀?
先担心得发抖,后骄傲得想哭,我想起当时在边关巡营,小赵捧着加急快报冲进帐,说元帅在乱葬岗救了陛下,我手里的狼毫地断成两截。连夜策马狂奔三天三夜,看到你蹲在临时营帐外,给龙凌包扎伤口,军裤上沾着血污,却笑得一脸得意。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后怕,又忍不住想这是我女儿担心你出事,骄傲你比谁都勇敢。
雪儿的指尖蜷起来,攥住我披风的系带:我就知道爸会担心......其实我当时一点都不怕,看他被箭射穿了胳膊还硬撑着,就觉得这人跟爸一样傻。后来给他喂水,他说小丫头你叫什么,我说青木弘雪,他说朕封你做元帅,我还以为他烧糊涂了。
第二个,刚开始军营里的人不服我,你私下里有没有偷偷帮我打点过什么呀?
打点过,却被你拆穿了,我想起你刚入营时,有个千户故意刁难,说黄毛丫头懂什么兵法。我夜里去敲那千户的帐门,把他当年临阵脱逃的罪证拍在桌上,说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结果第二天你把那千户叫到演武场,用沙盘推演把他驳得哑口无言,事后还瞪我爸别搞小动作你说要靠自己站稳脚跟,爸就知道,我女儿比谁都硬气。
她往我怀里凑了凑,额头抵着我的甲胄,发出闷闷的响:我就知道爸会帮我......其实我看见你夜里去敲张千户的帐门了,躲在树后看了半天。第二天故意把他的战报批得一无是处,就是想告诉他,不用爸撑腰,我也能治他。
第三个,我第一次独自潜入敌营前,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在等我回来?
是,对着沙盘坐了整整一夜,我想起你换上夜行衣,说爸等我好消息,军靴踩过帐帘时带起一阵风。我遣散了所有亲兵,独自守在帅帐,把你画的地形图翻得卷了边。听见更夫敲到五更,手心的汗把兵书都浸湿了,直到帐外传来你的口哨声,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那夜的星星特别亮,却没你回来时眼里的光好看。
雪儿的指尖轻轻划过我手背上的刀疤:我就知道爸没睡......其实我在敌营看见颗特别亮的星星,就想着爸肯定在看同一颗。割那敌将首级的时候,心里念着快点回去让爸看看,动作都快了三分。
第四个,磐石堡之战前,你想亲自去炸堡碉,是不是觉得我当时还太小扛不住?
是,觉得你该在院子里追蝴蝶,不是扛炸药包,我想起磐石堡的堡碉是铁铸的,敌军派了三百死士守着,炸掉它无异于去送死。我把炸药包往自己背上捆,说爸去最合适,你却抢过去,说我是元帅,这是我的责任。看着你稚嫩的肩膀扛起炸药包,我这心像被刀剜似的,爸宁愿替你扛所有危险,也不想看你皱一下眉。
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鼻音:我就知道爸心疼我......其实我也怕,摸黑爬堡碉的时候,腿都在抖。可一想起身后跟着的弟兄,想起爸在城外接应,就觉得不能怂。炸开堡碉的瞬间,我喊的不是,是爸我做到了
第五个,我把你绑在办公室的时候,你有没有生气呀?还是偷偷笑我胆子大?
没生气,笑着笑着就想哭了,我想起你把我捆在椅子上,说爸待着别动,军靴踩过地上的绳索,动作又快又狠。我故意挣扎了两下,看你认真地打了个死结,眼里的倔强像极了晓眉。听着你带队伍出发的脚步声,我对着空荡的办公室说小心点,声音都在抖,你那点小力气,哪捆得住爸?不过是想让你走得安心。
雪儿听完,忽然踮起脚在我甲胄的护心镜上亲了口,镜面映出她带笑的泪:爸,我就知道您故意的!其实我在绳索里藏了把小刀,想着您要是真急了能解开。后来听说您在办公室唱我小时候听的童谣,守在外面的亲兵都笑疯了......
我的心像被滚水烫过,又酸又软。这丫头总在逞强时留着温柔的后手,让我觉得哪怕她站在刀光剑影里,也永远是那个会扑进我怀里要糖吃的小丫头。
午后的阳光穿过军械库的铁架,在地上织出纵横的光影。雪儿正擦拭她的佩剑,剑身映出她英挺的眉眼,九岁时的稚气早已被风霜磨成锋锐。她忽然扬剑出鞘,寒光划过半空:爸,黑风关的城楼还留着我砍的剑痕呢,您说会不会有人把它当文物供着?
我接过她递来的剑穗,指尖缠着丝线打了个结:何止当文物,上次有个新兵在那剑痕前磕了三个头,说雪元帅的剑气还在,把奎木笑得直拍大腿。
她咯咯地笑,剑身在阳光下晃出刺眼的光:下午第一个问题,磐石堡之战我赢了回来,你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眼眶红红的?
因为看你军裤上的血,分不清是你的还是敌人的,我想起你被弟兄们抬回来,军裤的裤腿被炸开的碎石划开个大口子,血顺着靴子往下滴。我冲过去想抱你,却被你按住说爸我没事,扯开衣服给我看——伤口在胳膊上,不深,却足够让我心疼。后来给你上药,手抖得差点把药瓶摔了,那是你第一次带伤回来,爸怕得要死。
雪儿往我身边靠了靠,剑柄抵着我的腰:我就知道爸会心疼......其实我故意把伤口说得轻了,就是怕您不让我再上战场。看您给我包扎时闭着眼睛不敢看,偷偷在心里笑,又有点不落忍。
第二个,黑风关之战是你第一次跟我出征,战场上你是不是一直悄悄盯着我?
是,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我想起黑风关的箭雨跟蝗虫似的,你却骑着马冲在最前面,银甲在箭雨中闪着光。我在后面挥刀格挡,眼睛死死盯着你的背影,只要你稍微偏一下,我的心就跟着揪紧。有支冷箭射向你的后心,我扑过去挡了一下,箭头擦着我的胳膊飞过,那时候才明白,当爸的在战场上,比自己冲锋还累。
她的指尖在剑鞘上画着圈:我就知道爸盯着我!每次回头都能看见您在我身后,像座山似的。有次我故意放慢速度等您,您却吼往前冲,嗓子都哑了。现在想起来,那吼声比战鼓还提神。
第三个,每次我带兵打仗,你在军营里会不会比我还紧张?
紧张得像揣了只兔子,我想起你去打断云城,我守在主营,把你的战术图翻得卷了边。听到前军传来城破了的消息,我手里的茶杯地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战报也不管,抓着小赵的胳膊问元帅没事吧,声音抖得不像样子。后来看你骑着马进城的影像,反复看了二十遍,你在前线拼杀,爸在后方煎熬,这滋味不好受。
雪儿的眼眶有点红,声音低了些:我就知道爸会紧张......其实我每次打胜仗,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给您送信,怕您惦记。断云城破的时候,我特意让亲兵把我的令牌送回去,就是想让您摸着手牌安心。
第四个,我攻下断云城那天,你特意给我做的那碗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呀?
有,每根面条都代表一个弟兄,我想起断云城之战损失了七个弟兄,你回来后没吃没喝,盯着阵亡名单发呆。我在军厨煮了碗面,每放一根面条就说这是张三,那是李四,告诉你他们看着你呢。你抱着碗吃了两口,眼泪掉在汤里,说爸我没保护好他们爸想让你知道,输赢都有爸陪着。
她往我怀里缩了缩,声音软得像棉花:我就知道爸有深意......那碗面我吃得很慢,每口都觉得有弟兄们的味道。后来在他们的坟前,我把汤也倒了,说弟兄们,跟我回家了
第五个,望江楼之战我受了点小伤,你为什么比自己受伤还着急?
因为伤在你身上,疼在爸心里,我想起望江楼的木箭有毒,你胳膊上中了一箭,脸色白得像纸。军医说得放血,我抢过刀子说,手却抖得划不准地方。看血珠顺着你的胳膊往下滴,我这心像被钝刀子割,比当年在边关挨的那刀疼十倍,爸自己受伤能忍,看你疼却忍不了。
雪儿听完,忽然扑进我怀里,把脸埋在我披风里:爸,我就知道您最疼我!其实那毒不厉害,我故意哼得大声点,就是想让您多疼疼我。看您守在我床边三天三夜没合眼,胡子都长出来了,心里又甜又酸......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军械库的兵器堆上,像你手里的剑和我腰间的刀,锋锐里缠着化不开的牵挂。我抱着她,闻着她发间的硝烟味,忽然觉得,这战场最烈的不是炮火,是父女间的软肋。
夜晚的帅帐里点着夜明珠,雪儿窝在行军榻上,翻看着十大战役的军功册,指尖划过落日隘之战的字样。她忽然抬头,眼底的光比夜明珠还亮:晚上第一个问题,落日隘之战难度那么大,你当时有没有觉得我可能攻不下来?
有过一瞬,却立刻骂自己糊涂,我想起落日隘是天险,三面悬崖,只有条窄道能过,敌军在隘口架了十门火炮。你说要从悬崖爬过去,我盯着地形图说太险了,你却拍着胸脯说爸信我。那夜我对着悬崖方向拜了又拜,求晓眉保佑,你说能成,爸就信你能成。
雪儿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军功册上:我就知道爸会信我!其实爬悬崖的时候,有个士兵滑下去了,我吓得腿都软了,却不敢说怕。后来攻上去,看着那十门火炮,忽然想爸肯定在下面看着
第二个,寒铁寨之战前,你帮我检查军备的时候,是不是故意多给我带了些伤药?
是,恨不得把整个药箱都给你背上,我想起寒铁寨的敌军擅长用毒箭,我往你马鞍上塞了三瓶解毒丹,比规定的多两倍。你翻出来说爸太多了,我却说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后来你果然中了毒箭,靠那丹药撑到军医赶来,爸宁愿带的药没用上,也不想你需要时没有。
她往我身边挪了挪,小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就知道爸细心!其实我把多余的药分给了弟兄们,说这是我爸给的,保准管用。他们都羡慕我有个好爸,我听了可骄傲了。
第三个,我每次独自潜入敌营,你是不是都会在营里为我祈福?
是,对着你妈的牌位,求她护着你,我想起你去刺探迷雾谷的军情,我把晓眉的牌位擦得锃亮,说你女儿跟你一样犟,你可得看紧点。牌位上的漆掉了块,像晓眉笑时的梨涡。等你回来,我摸着牌位说,忽然觉得她从未离开,你妈最疼你,肯定在天上看着呢。
雪儿笑了,眼角的泪却没干:我就当是妈在护着我......每次从敌营出来,都觉得有股风推着我跑,快得像飞。上次跟龙凌陛下说这事,他说是青木将军的思念化成的风,说得我鼻子都酸了。
第四个,迷雾谷之战那天雾特别大,你是不是一直牵着我的手怕我走丢?
是,攥得手心都出了汗,我想起迷雾谷的雾浓得化不开,五步外就看不清人影。你说爸牵着我,小手冰凉,却攥得很紧。我每走一步都喊你的名字,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后来冲出迷雾,发现你的军靴上沾着泥,我的也是,像两个在田里打滚的孩子,那雾里,你就是爸的眼睛。
她往我怀里钻了钻,声音软得像羽毛:我就知道爸怕我丢......其实我故意走慢点,想让您多牵会儿。听着您在雾里喊,比任何军令都让人踏实。现在想起来,那雾里的脚步声,比庆功宴的鼓点还好听。
第五个,雷霆坞之战胜利后,全军欢呼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里好像有光,是呀?
是,比雷霆坞的火光还亮,我想起雷霆坞被攻破时,火光照红了半边天,你站在城楼上,银甲染血,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全军将士喊雪元帅万岁,声浪差点掀翻城楼。我看着你,忽然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我的女儿,真的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元帅,那是骄傲的光,是爸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光。
雪儿听完,忽然在我唇上亲了一口,眼泪混着笑意:爸,您知道吗?每次打赢仗,我最先看的就是您。看您站在人群里,眼里的光比谁都亮,我就觉得,这元帅当得再累也值......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呼吸变得均匀,军功册滑落在地。我抱着她,听着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坚固的盔甲,是父亲的目光;最锋利的武器,是女儿的成长。
晓眉,你看,我们的雪儿真的长大了。她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能在绝境里找出生路,却依然会在我怀里撒娇,会在受伤时喊。有她在,这江山万里,都透着暖。
第二天一早,群里的消息又开始刷屏,王副将发了段十大战役的混剪视频,最后定格在雪儿九岁时穿着超大号的军甲的样子。
【王副将:(配文)从九岁丫头到铁血元帅!雪元帅的封神之路!建议循环播放给新兵看,比兵法课管用!】
【龙凌:(发了个的表情包)朕的雪元帅,当年半块饼救朕,如今万里江山护朕。中秋的莲蓉酥已备好,速来京!】
【奎木:(发了个的表情包)朱雀城之战,元帅让我带三百人佯攻,自己带五十人抄后路,当时觉得她疯了,结果赢了!现在想想,跟着元帅混,值!】
【雪怜:(发了个雨的表情包)老大攻紫金城时,在箭雨中给我塞了块糖,说。那糖比什么都甜!老大永远是我的光!】
【天海:(发了个的表情包)十战十捷,非恃勇,乃运筹。雪元帅之智,胜于百万雄师;青木将军之护,暖过三冬炭火。父女同袍,实乃军中幸事。】
【鸦祖:(发了个的表情包)九岁执帅印,锋芒初露惊四座;五入敌营帐,胆气堪惊鬼神魄。十战铸威名,血火淬炼金不换;父爱如磐石,风雨同舟护稚荷。江山万里静,皆因有此姝。】
我放下手机时,雪儿已经醒了,正趴在我胸口翻看着群消息,军甲的边缘蹭得我下巴发痒。爸,龙凌陛下又催我去京城了,她指尖点着龙凌的头像笑,他肯定是想让我陪他吃莲蓉酥,上次我说莲蓉馅里得加杏仁,他记到现在呢。
想去就去,我捏了捏她的脸颊,触感比当年那半块发霉的饼软得多,正好把朱雀城的战报给他讲讲,让他知道他的雪元帅又立了新功。
雪儿忽然坐起来,行军榻被她晃得咯吱响:那我得带上雷霆坞的军功册!上次他说我写的战报像话本,这次要让他知道,本元帅不仅会打仗,还会写文章。
帐外传来奎木的吆喝:雪元帅!操练时间到了!新来的兵蛋子等着看您演示剑法呢!
雪儿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剑往腰间一挂:来了!跑出去时还不忘回头朝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军靴踩得地面咚咚响,像极了当年她扛着炸药包冲向磐石堡的模样。
我笑着摇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军功册。册封雪元帅的圣旨夹在里面,龙凌的朱批墨迹未干:朕有弘雪,如得良剑,可安天下。忽然想起九岁那年,她把龙凌从死人堆里拖出来时,手里攥着的半块饼——原来有些缘分,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
晓眉,你看,我们的女儿真的成了能安天下的良剑,却也永远是我掌心的暖玉。这世间所有的荣耀加身,都不及她冲我笑时,眼里那点孩子气的光。
不一会儿,演武场传来整齐的喝彩声,夹杂着雪儿清亮的口令。我走到帐门口,看见她立于百余名士兵中央,剑光如练,军甲在阳光下泛着银辉。奎木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块莲蓉酥,见我出来,嘿嘿一笑:将军,陛下送的,给雪元帅留的。
风穿过演武场的旗幡,带着淡淡的莲蓉香。我望着场中那个挺拔的身影,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不过是她踩着我的目光长大,我守着她的背影变老,而这江山万里,终会记得,曾有位九岁掌帅印的雪元帅,和她身后永远挺直的脊梁。
操练声、喝彩声、剑刃破空声混在一起,酿出了这盛世里最烈的酒,醉了晨光,也醉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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